谢庭熙眼里是认真的神情, “嗯。”
他从前不喜欢花香。
无数个日夜里,鲜血浸透牡丹的画面,和宫娥的尖叫声如在耳畔。
噩梦缠身时, 梦里的他总是站在那些名贵花种的中央,和阿娘被困在那里。
走不出逃不掉。
但望着眼前这人眼里的欢喜, 他头一次见觉得花香……也很好闻。
没有记忆中那样恶劣不堪。
她拉着他的手, 侧头道:“子言, 去屋里拿梳子给我梳头吧。”
谢庭熙的目光落在那双拉着自己的手。
手指白皙圆润, 粉嫩的指尖, 原本娇柔的一双手, 此刻紧紧拉着他。
暖意从那人的掌心渡给他。
他的心有点乱, 掌心略出薄汗, 那双总是疏离的眼里,透露出几分不解。
那日的心绪涌上心头。
谢庭熙是不多想,但他不是不懂,他很想开口。
可他望着这人欢欣的样子。
不合适。
他如果现在说心里话,这人不会继续开心的。
她只是因为赐婚才嫁给自己的,她只是因为感激他的善待才对他好的。
这不是喜欢。
他又一次沉默,只安静跟着这人走着。
谢庭熙是骄傲的,他看着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比谁都在乎。
他不要别人施舍的感激、同情、可怜,他只要毫无保留真正的爱。
不能够掺半分假,就和他一样。
谢庭熙垂眸,默默停下脚步。
夏日明光穿过浓荫,洒下的光只能罩着前面的崔清若,照不到站在屋檐下的他。
光与暗隔断两人,他定定凝视转身的崔清若。
她疑惑:“子言,你有事吗?”
她只是向他走近,一步又一步,向屋檐下他站的那片凉阴靠近。
她听见谢庭熙忽然道:“你别过来。”
他走出屋檐的遮挡,拉住她的手,“走吧。”
崔清若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握住他的手。
这次暖阳一视同仁地照着两人。
院子里的仆人,有伺候崔清若长大的,见她披头散发,只觉得她和这位谢家公子如此亲近,心里满是欢喜。
小姐如今嫁了人过得好,他们当然也欢喜。
至于另外一些长公主安排的人,则是心里又记了崔清若一笔。
披头散发,不知礼数。
谢庭熙余光扫了那人几眼。
就让他们先传播几天消息,秋天快要来了,也该要落叶了。
崔清若见他放慢速度,问:“子言有事吗?”
谢庭熙摇头,“走累了。”
瞧着还有些委屈。
她放慢脚步慢慢和谢庭熙走着。
她愿意等子言,不论眼前这段路,还是未来的路。
等进了屋,她把玉梳递给他时,这人迟迟没有动作。
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子言……他应当是不会梳女子发髻的吧。
她正欲开口,却感受到谢庭熙拿着梳子,一下下地为她梳着头发。
缓慢,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她一样。
她端坐在铜镜前,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子言。
他神情肃穆,仿若不是在为她梳头,比供奉神祇还要虔诚庄重。
她故意逗他道:“子言弄疼我了。”
他道:“对不起。”
这下轮到她手足无措地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逗你的。”
只是这人怎么莫名其妙说这种话了。
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谢庭熙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会,第一次并没有挽好,拆了重新为她盘发。
等到第二次,就梳的比她自己还好了。
她道:“子言好厉害啊。”
谢庭熙抿唇轻笑,眼里的笑意一览无余。
她转过身,趴在椅子的靠背上,抬头望着他,道:“子言弯弯腰,好不好。”
就算谢庭熙觉得她不矜持,她今天也要亲亲子言才行。
那日是在院里,她自然不方便,如今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了,她可方便了。
就是看着谢庭熙听话弯腰低头的样子,她有一点不好意思。
这样算不算欺负子言啊?
管它的,就要亲亲。
她正准备亲,没想到门忽然被敲了两声。
门外传来秋儿的声音:“二娘子,长公主让我给你送药膳来了。”
谢庭熙静默不说话,那双眼眸只凝视着她,没有分出半分眼神给门外的人。
她微微低头。
谢庭熙只以为她反悔了,正欲起身,就感觉被人拉住手。
她的吻落在了这人的手上,轻轻柔柔,一触即放。
她只是低头思考吻在哪里才好。
她的唇上有口脂,若是吻在脸上,被秋儿看去,对夫君名声不好。
吻在鬓间,又太过虚无。
那就吻在手背上好了,既看得见,还感受得到。
谢庭熙垂着手,被吻过的地方,仿若烈火燎原般灼人,直至那火烧至心上。
他笑道:“谢谢。”
赠他一吻,让他可以做个梦。
或许,这人也会喜欢他。
崔清若莞尔一笑,明明被蹭掉了一层唇脂,却更让人觉得她明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