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书生热切地看着门外樊慕双,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既惊喜又自得。
他显然已经等急了,迫不及待地快步地迈出门槛迎了上来,手里还提着一盏昏黄的玻璃油灯。
油灯的光芒照亮了前后四五尺,衬得周围的气氛有些阴森诡异。
“慕……”他立刻注意到樊慕双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先是一惊,随即就发现那是一个年龄与樊慕双相仿的清丽少女,又松了口气。
书生惊艳的目光在顾燕飞的脸上、身上来回梭巡了一番,暗暗地猜测着她的身份。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打扮素净,除了玉簪连件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显然出身很寻常。听说,那些大户人家都会在姑娘身边养个漂亮的大丫鬟,将来给姑娘做陪房……
想着,书生心头一阵火热,目露异彩。
樊慕双眯着眼,死死地盯着书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是一番搜肠刮肚地回忆。
渐渐地,她混乱的记忆中那张模糊得仿佛泡了水的人像画般的脸终于变得清晰了起来,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叠在一起。
“薛郎?”未免误伤,樊慕双试探地喊了一声。
“双双,你可来了。”薛书生笑容满面地朝樊慕双走近了一步,昏黄的油灯照射下,他那双不大不小的三角眼显得异常明亮,其中似乎藏着什么沉甸甸的阴影。
对此,樊慕双的反应是——
一脚猛地朝对方的小腹狠狠踹了过去。
“啊!”薛书生惨叫一声,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油灯也脱手掉在了屋里的地面上,玻璃灯罩四分五裂。
后方不远处的顾渊和樊北然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神情复杂。
他们本打算伺机而动,不想樊慕双出其不意地先对着薛书生出了脚。
顾渊把手里的剑鞘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微微地扯了下嘴角,对着穿得好似盏灯笼一样的樊北然戏谑道:“你不是说,你五妹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吗?”
他还以为小时候的那个野丫头被樊夫人调教成大家闺秀了呢。
樊北然:“……”
樊北然还没说话,就看到前方又有了动静。
顾燕飞迅如闪电地一把抓住了那薛书生的上臂,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小腿胫骨上,一拉一扯又一踢,不过简单轻巧的两三个动作,那薛书生一个大男人竟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顾燕飞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肩膀上,只稍稍用力,倒地的薛书生就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在这黑暗寂静的破巷子里分外瘆人。
樊北然一挑眉,笑得好似狐狸般,拍了拍顾渊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你妹妹又乖巧又可爱吗?”
两人静静地对视,一个讥笑,一个冷笑,目光交接之处隐有火花四射。
两人几乎同时撇开了视线,望向了前方的两个小姑娘,眼里写着同样的情绪。
还是自家妹妹可爱!
顾渊双臂抱剑,站在一旁拭目以待。
“你……你是谁?”薛书生痛得声音都有些沙哑,对着踩在他小腿上的顾燕飞质问道,“你怎么无缘无故打人!!”
“你不是姓薛吗?”顾燕飞笑容明灿,“那我就没打错人。有缘有故。”
薛书生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双双,这个女人这样对我,你怎么能坐视不理?”他深情款款的目光落在樊慕双那精致的小脸上,幽暗的眸底似有什么阴影闪过。
“你与我彼此真心相许,是三生三世的姻缘,我们是注定的天生一对。”
他的声音是那么真挚,缠缠绵绵。
樊慕双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薛书生。
两人相距也不过三四尺,她可以看到这人的四方脸上坑坑洼洼的一片,下巴上还有一尾指头大小的痦子,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酸腐味。
樊慕双的脑海中又想起了这些日子来她是怎么寻死觅活,怎么痴痴地念着薛郎绣嫁衣,怎么信誓旦旦地表白她的一片痴心,一股恶心感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全身上下更是起一片鸡皮疙瘩,汗毛倒竖。
太恶心了!
樊慕双拉住了顾燕飞的胳膊,既想遮目,又想洗目,无声的以眼神询问,她可以杀人灭口吗?!
不急!顾燕飞微微地加重了脚下的力道。
清丽绝伦的少女纤细如纸片,一脚踩下来,却令薛书生感觉像是一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
“啊——”薛书生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几乎冲破了屋顶,他额角冷汗直流,痛得他浑身脱力。
“咯噔”一声。
他的右肩生生被这姑娘踩得脱了臼。
少女清冷慵懒的声音徐徐响起:“母蛊在这里。”
顾燕飞一手指向了薛书生的额头,神情笃定。
听到“母蛊”这两个字时,薛书生如遭雷击,汗水如雨般滑落,整个人湿哒哒的,似乎一尾巴从水里捞出来的鱼似的,只能张着嘴无力地喘息。
她们知道了?!
她们竟然知道了?!
这个念头反复地回荡在他心头,翻动着异常强烈的情绪,有震惊,有绝望,有痛苦,更多的是恐惧,对未来的恐惧。
薛书生的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久久发不出声音。
顾燕飞另一手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了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