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小松子所说的身世都是真的,苏皎皎倒觉得小松子是个可信之人。
无牵无挂的人不易被人威胁,便少了很多被挟持家中人而不得不谋害主子的嫌疑。再一个,小松子平素一贯勤勉忠厚,从不偷懒。
同她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神色端肃,不生一丝躲闪。
这样的人,苏皎皎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从前还是选侍的时候,人微言轻,身边侍奉的人只有鱼滢鱼霭和曼夏,整日低声下气,日子不可谓不艰难。
她在宫中人脉少,可信的人不多,但以前只是选侍,不得宠的人,也不会有人花了心思去害她。
如今已经卷入了这泥沼,往后若想长久走下去,身边没可信的有用之人却是顶悲哀的一件事。
今日若能试出小松子的忠心,也是极好。
苏皎皎放下杯盏,皓腕微折,柔声道:“快起来。”
“本主既然说了信你,要重用你,自不会亏待了你。”她嗓音绵和,十分动听,“你跟着本主的时间虽不长,但也将近一月,本主对你们什么样,性情如何,你心中自有一杆秤,可是?”
苏皎皎牢牢地盯着小松子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任何一丝心虚或躲闪。
她那双过分美丽的眼中似乎有魔力,叫小松子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种使命感,淡淡说着:“早在筠雾馆的时候本主就说过,若忠心侍主,本主不亏待任何人。但若是胆敢背叛,心存异心,本主也绝不轻饶。”
“小松子,你可做得到只认我一人为主,忠心不二?”
小松子这么多年在宫里生活,一直战战兢兢,恪守本分。
从未没有体会过被人信任是什么感觉,他本以为能够在披香殿好好伺候小主便已经是顶幸运的事儿了,谁知小主竟如此抬举,愿意高看一眼。
小松子眼眶泛着泪,又跪在地上重重叩响三个头,坚定道:“小主温和纯善,体恤下人,能够侍奉您是奴才的福气。只要小主不嫌弃,奴才愿为小主效犬马之劳。”
苏皎皎这才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温声道:“起来吧,去将鱼滢鱼霭和凌霄进来。”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苏皎皎既然已经决定相信,有些事情多放放手,反而有利于收拢人心。
宫中活计最清楚的人不是她,而是宫人们,若是想抽丝剥茧地找出内奸,一起商量才是最好。
小松子将艾草拿进来时是不出问题的,那便是这艾草在披香殿时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有些让人犯难。
每日的艾草拿回来以后便会放在院中廊下,然后由宫人们自行拿去焚烧悬挂,这个过程里,几乎人人都能碰得到艾草。
披香殿内宫人有十个,就算除去苏皎皎排出来的这些,也还剩下五个。
两个宫女三个太监,会是谁?
将事情的原委说出后,鱼滢鱼霭和小松子皆是心神一震,神色凝重。
将宫人一一捋了一遍后,仍觉得疑点重重。
半晌,凌霄忽然开了口,目光如炬:“小主,奴婢倒觉得,与其咱们靠猜的,倒不如等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苏皎皎抬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很快便懂了凌霄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按你说的办。”
今日的艾草到现在还没有更换。
若是苏皎皎一直不急着换艾草,藏在暗处的人今日任务完不成,定会心慌,然后主动问起缘由。
谁坐不住了,谁就是披香殿的内奸。
打好了主意后,苏皎皎反倒淡定了下来,歪着身子靠在软垫上捧一本书看。
他们几个神色自如地出去做活计,一切井然有序,如寻常一般。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天色渐晚,一眨眼就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
鱼滢指挥着人将院中工具都收拾好放进库房去,又喊了曼夏去尚食局为小主取今日的晚膳。
等安排好这会儿的工作,鱼滢才准备从院中进内殿。
还没等鱼滢挪脚,一侧修剪院子的宫女落落走过来,打量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新鲜艾草,问着:“鱼滢姐姐,今日的艾草怎么没换呀?我听人说小松子今日领了一批上好的呢。”
鱼滢的心神倏地被提起,她掀眸瞧了一眼落落,不露痕迹地说:“小主说了,近日烧艾多了,味道呛得紧,今日就先不换了。”
落落腼腆地笑笑:“第一次领回来这么好的艾草,真可惜。”
鱼滢皱了皱眉,说着:“小主的心思岂是你能左右的?马上要饭点了,还不赶紧回去。”
落落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鱼滢的面色,只得打消了念头,磨磨蹭蹭地走了。
等落落一出门,鱼滢便立刻进内殿,低声说着:“小主!找到了!”
苏皎皎掀眸看过去,嗓音淡淡:“过来说。”
鱼滢将殿门关上,才快走了两步,低声说着:“小主,是落落。”
落落?
她若有所思地思衬了半晌,说着:“凌霄,你在宫中人脉广,去查查落落。”
凌霄的动作很快。
苏皎皎刚刚用完晚膳,凌霄便回来了,一贯沉稳的脸色有些凝重。
她上前向苏皎皎行礼,说着:“小主,查到了。”
落落进宫后时间并不算久,刚学完规矩就送进了王淑妃的宫里侍奉,但只待了半年,在新妃入宫前便被送回了内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