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小心碰到了红色键。
他想拨回去,手一抬起,腕上伤口就传来血痂撕裂的疼痛。
疼的他眼眶发烫。
陈听晏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又开始崩溃,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
他很想恢复正常。
但狭窄空间里的黑暗就像实质浓稠的墨水,把他整个人密不透风得包裹进去。冰冷潮湿的青石板里长出很多对触手,拽着他要让他拉进地底。
他明明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却慢慢被抽干,变成真空的水域。
于是一切回到原点,泳池溺水的那晚,他砸碎一整面的蓝色镜子。
有谁用尖锐刀锋割开他腕上薄薄的皮肤,嘴里轻哼着歌儿。
“等会儿就不疼啦。”女人面容美丽模糊,“阿晏要陪着妈妈……”
——哗啦。
下沉的意识被惊扰。
围墙顶端跳下来一只猫。
枯萎垂落的花叶帘子簌簌抖动,被一双手拨开。有人停在洞口前,逆着路灯的光亮,弯腰看他,喘出的气在低温里蓬松成一团团白色水雾。
“你果然在这里。”
少年眼神空茫地仰头回视她。
苏从意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朝他伸出手:“要出来吗?”
“……”
陈听晏不吭声。
苏从意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眶开始泛红,一层薄薄的雾气凝结在瞳仁上。
却固执地没有掉下来。
和他对视片刻,苏从意收回手,干脆也俯身钻进了台间。
里面本就狭窄,她穿得也厚,进来后连转身的位置都不剩下。
苏从意毫不在意,挤到他旁边坐下,语气很轻松地说:“你知道吗,我过来找你的路上碰到一只流浪猫,好可怜呀,除夕也没人带他回家。”
她边说,边解开围巾,侧身一圈圈系在陈听晏的脖颈上,继续道,“现在想到它,我还是有点难过。”
毛线帽也摘下来给他戴上,苏从意卷了卷帽边,盖住他冻到通红的耳朵,最后对他张开手,小声说。
“抱抱。”
“……”
陈听晏盯着她,没动。
好半晌,他轻轻眨了下眼。
透明的眼泪从眼眶里砸下来,一颗一颗,顺着下巴无声地滚落。
他哭的很安静。
甚至不能算哭,只能叫掉眼泪。
他不肯示弱,她就主动抱住他。
刚环住他单薄的脊背,少年就在下一秒很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
如同溺水的小孩抱住一根浮木。
苏从意的毛衣领很快湿掉一片。
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细微的哽咽,像绝望的小兽。
苏从意默不作声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侧脸,感受到湿漉漉的柔软。
她不知道陈听晏今晚为什么会掉眼泪,她只觉得,找到他的时候。
他好像已经等她很久了。
手指隔着一层卫衣布料,安抚地摸了摸少年背上凸出的脊骨。
苏从意毫无来由地将这样的陈听晏和一朵需要保护的小花联系在一起。
不再有温热的眼泪顺着毛衣领口渗进脖颈里,苏从意觉得他情绪应该平稳点了,试探地叫了一声。
“陈小花?”
“……”
抱着她的人没吭声。
苏从意换个叫法:“陈猫猫。”
“……”
依旧不回应。
苏从意只好说:“陈听晏。”
少年终于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刚看见我的时候不惊讶吗?”苏从意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陈听晏吸了下鼻子,顺从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我在视频里看见了这个。”
苏从意从他怀里钻出来,用手捋了一把洞口垂挂的枯黄花叶,“你知道吗?桐角巷统共也就这么点大,而且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
她说着,往前凑近一些,手背蹭掉陈听晏下颌上的水痕,“所以,如果你心情不好,就可以像今天这样,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弯起眼:“反正无论如何呢,最后我都会找到你的。”
作者有话说:
小花是有心理问题。
都市篇也可以看出来并没完全治好。
第44章 52赫兹
正月初二, 苏从意跟着平行校区的负责老师到岱宗报道。
市一中占地面积很豪横,其中寸土寸金的那一大部分都批给了岱宗。
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在致远区,高三单独在泊兰区。
两栋U字形的米白建筑中间隔着实验楼和花圃, 往东是操场和室内体育馆;往西是餐厅, 图书馆也在那边。
只有高三的学生从二号补课,校道上积雪未消, 见不到什么人。
路两边栽种着小叶榕树,气根像流苏, 在冷冽的晨风里微微晃动。
“啊, 你是从平行八班进来的旁听生对吧。”零班班主任蒋拓把桌子上的花名册翻过两页,“苏从意?”
苏从意站在高三理科零班的数学办公室里, 点了点头。
余光悄悄打量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岱宗的办公室都要比平行大得多。
几盆巴西木翠绿精干,隔出每个老师独立的办公区域。几乎所有桌子上都堆着如山的资料和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