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视线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见少年沉静好看的眉眼。
这是四天来的第一次见面。
苏从意站稳身子:“谢谢。”
两人顺着巷子并肩往前,就像之前许多次约会那样,没有任何隔阂。他们聊午饭聊天气聊今天的晚霞。
快走到巷口时,陈听晏说:“苏苏,我准备出国了。”
苏从意脚步一停,转头看他。
“我决定听你的话,多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多看一看别人。”
陈听晏声音温和,“你在云昌大也要好好上课,好好吃饭。如果想见我,给我发消息,我就回来找你。”
半晌,苏从意点头,笑着说:“挺好的,但消息还是不发了吧。”
陈听晏一顿:“……为什么?”
“你不想我去国外吗?”
“去呗,为什么不去。”
苏从意走在他跟前,慢慢往后倒退,就像那天说我喜欢你但你是自由的那样,她弯着眼睛,“你本来就应该站在更高的地方,遇见更好的人。”
“我也准备去找更好的人啦,陈听晏。”她的语气很轻快,“总是和你在一起,我有点烦了。”
苏从意没再看陈听晏的表情,她利落又潇洒地转过身,在夕阳里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而后毫不留恋地上了松叶街站台停下的一辆公交车。
她其实根本不知道那辆车驶向哪儿。
少女漫画里经常会有这种俗套桥段,每当男女主分手,总要下一场大雨。
那天西宛的傍晚是整个盛夏里最最晴朗的,火烧云美上热搜,公交里许多乘客对着玻璃窗外的天空举起手机。
局部降雨的,大概只有苏从意自己。
她在跨海大桥下车,扶着石雕围栏,喉咙里突然就酸涩到发疼。她自认为心情和桥下的海面一样平静,但眼泪完全不受控制,顺着下巴接连不断地砸落,把围栏浸得湿漉漉。
她坚持着没有哭出声,还是有个卖棉花糖的爷爷停下来,试探着从小车上给她取下一朵粉色棉花糖。
“别哭了小姑娘,考试没考好呀?”
苏从意接过棉花糖,用手背抹掉下巴上的水迹:“我、我有一只特别喜欢的猫,我刚刚、把他丢掉了。”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爷爷宽心安慰:“猫而已,你还那么年轻,以后总会遇到更喜欢的。”
“不会的。”
她嗓子一下子就哽咽了,捏着糖棍不停地摇头,止住的眼泪又涌出来。她含糊不清地哭,“再也遇不到了,爷爷,我怎么办啊……”
我还那么年轻。
以后却再也遇不到更喜欢的人了。
这平淡无奇的后半生,我要怎么办啊。
–
苏从意举着包从小区门口一路跑向b栋楼,回到家的时候全身湿透。她脱干净衣服,赤脚踩进浴缸,水温自动调节得刚好,骨头都舒展开了。
她心情好不少,侧身去挤草莓沐浴露,搁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苏运庭给她回了消息。
【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不要再追问了。】
苏从意的手停在半空,她把这行字来来回回地看,直到屏幕自动熄灭。
她沉默片刻,突兀地笑一声。
将水温又调高一些,收回手,身子顺着浴缸慢慢往下滑。
最后把整张脸埋进了水里。
约莫过去两个小时,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从里推开。
苏从意带着浑身水汽走出来,绑着浴帽扣子,径直进了卧室。
也算是折腾一下午,她躺到床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侧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她迷迷糊糊开始做梦,意识将要沦陷梦乡时,听见嗡嗡响动。
她闭着眼伸手摸了把,从浴袍口袋里摸出手机,没看备注直接接听。
“喂。”
“……”
听筒里传来清浅的呼吸。
没人说话。
苏从意睁开眼,扫了下备注,面无表情地想,忘记把电话也拉黑了。
指尖即将按上挂断键。
那边终于开口。
“苏苏。”
男人声音涩哑,裹着潮湿水汽,像被淋透了,听起来却很温柔,“我在你家门口……我能见你一面么?”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陈先生。”苏从意冷酷无情地拒绝,“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等那边再回应,她挂断电话,又长按关机键,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卷起被子闭眼入睡。
一夜无梦。
很久没睡过质量这么好的觉,苏从意第二天醒来,舒服地伸个懒腰。
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了。
她趿拉上拖鞋下床,拉开卧室窗帘。
阳光瞬间铺满整个房间。
暴雨将城市洗涤的澄净明亮,空气清冽,晨曦笼罩着半边楼宇。唧啾的鸟雀停落树梢,叶尖雨珠滴答滑下。
又是元气满满新一天。
苏从意在落地窗前做了套广播体操,换上衣服准备下楼买早餐。
她咬着皮筋,徒手将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在玄关换鞋。
拧开房门往外走了两步,鞋尖碰到什么阻碍。她低头一看,睁大眼。
昨天没见到的人现在正靠着墙壁,坐在她家门前的瓷砖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