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就跟在后面。
一直跟在她后面。
她总是更在意前方的风景,还要没心没肺地对他说,你别只看我呀,不要只待在有我的地方,你去看看别人。
可除了她身边。
他根本就没地方可去。
因为苏运庭的背叛,她要丢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干脆把他也丢掉了。
如果知道那些违心话会将他捅的千疮百孔,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
她那么那么喜欢他。
最后怎么就把他伤成这个样子。
喉咙里酸涩地发疼,苏从意抱着玉米脆片,把额头抵在桌面上。
水雾凝聚,从眼眶里砸下来。
她颤抖着肩膀,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哭到脸颊发烫,耳朵里也嗡嗡响。
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她擦干净眼泪,拿出手机,将陈听晏从微信黑名单里拉出来,又拨通了那串特别标注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接起。
“苏苏。”
苏从意应声,指尖抵着桌面画圈,若无其事地问:“你在做什么?”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查岗,那边有片刻停顿,而后从喉咙里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
他拖着点尾调,“想我了?”
苏从意坦然承认:“嗯。”
“……”
听筒里没了动静。
似乎屏住呼吸。
过了几秒,她听见男人气息细碎的轻笑:“这么主动让人怪心慌的。”
“我刚刚去了趟超市,买了你喜欢的菜,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我不在朝渝湖。”
“那你在哪儿?”他追问。
苏从意道:“桐角巷。”
“你一个人?”
“对呀。”
收音孔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像在拿钥匙:“松叶街晚班车停了,待在那儿别乱跑,我现在去接你。”
挂断电话,苏从意把怀里那包玉米脆片放回抽屉,起身到洗浴间里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除了眼睛红一些,没有什么异常。
她关上阁楼门,踩着楼梯从四号宅出去,站在以前经常等待的花墙底下。
夜空是浸透墨水的深蓝色,月亮弯弯一角挂在树梢,朦胧又温柔。
她背靠花墙仰头欣赏须臾,拐角青石板巷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整面墙都攀爬着柔软的藤蔓植物,紫铃藤小花在秋夜里簇拥成团,散落在蜿蜒缠绕的饱满茎叶间。
男人抬手拨开挡在跟前的花藤,深灰卫衣外加了件黑色挡风外套。
外套领口略宽松,有片花瓣正好落进他清秀凹陷的锁骨窝。
花瓣微微卷起,里头盛着路灯的光。
两人对上视线,苏从意像以前一样对他招了招手。
陈听晏弯起眼,快步走过来,和她沿着花墙慢悠悠地并肩往前。
他问:“怎么想到回这儿了?”
“因为有人还给我这个。”苏从意拎着红绳,将一串钥匙亮出来,在他跟前晃了晃。
陈听晏显然愣了下。
他下意识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总是随身携带着的东西不在。
他伸手去拿,苏从意却收回钥匙背在身后,笑眯眯地问:“陈听晏,你为什么要把房子买下来?”
她在明知故问。
暗戳戳的小心思被人当场拆穿,陈听晏耳后发烫,面不改色:“因为我猜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卖掉它。”
苏从意不置可否。
她将钥匙放进衣兜里:“你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回来住吗?”
反正也被她知道了,陈听晏索性全招:“不是。一年也就两三次。”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苏从意转头看他,“你肯定知道我在西宛大。”
前面就是巷口。
陈听晏慢慢停下脚,没有说话。掉落在锁骨窝里的那瓣紫铃花贴着皮肤,微微发痒。他把花瓣拿出来,缓慢揉碾,紫色花汁染上白皙的指尖。
沉默半晌,他笑了一下。
“我是知道你在哪儿。”
男人放慢语速,声音清沉温和,“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啊。”
他其实去了。
很多次。
隔着人群和窗玻璃,她没看见。
喉间酸胀又开始上涌。
苏从意匆匆收回目光,瞥见路边被花叶遮挡的石台,转移话题。
“诶你还记不记得这里?”
她伸手拽了把枯萎泛黄的花枝,笑着说,“当时除夕我给你打视频,你没有回家,超可怜地躲在石洞……”
“苏苏。”
陈听晏打断。
“嗯?”苏从意止住话茬。
陈听晏很直接地问:“能和好吗?”
“……”
苏从意手上动作停住,花枝从指间掉落,晃晃悠悠地又挡回洞口。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路灯安静地亮着。
半透明的飞虫绕着灯罩飞舞,不知疲倦,前赴后继地撞死在光里。
“你可以继续世界环游,继续去喜欢的演唱会,去你想去的地方,不用对现在的生活做出任何改变。”
被花汁染成淡紫色的指尖停在半空,比划出短短的距离,“只需要稍微腾出一点点空间,把我放进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