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嵩摆摆手,指着外头:“没事,我夫人派车来接了。”
门房便没再说,与他道了别,送方翼进去。
方翼在刺史府有住惯的屋子,就在正院旁边,早年徐焕读书的地方。
天色太晚,管事没惊动旁人,叫来一个小厮守夜,就走了。
方翼睡了一会儿,忽然动了一下,小厮迅速惊醒,问道:“方司马,有何吩咐?”
他眼睛半睁,低声唤:“水……”
小厮揉了揉眼睛,赶紧去倒水了。
方翼只喝了一口,便将杯子一推。
小厮服侍他再次睡下,再次坐下来,很快闻到了一股甜香,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他睡死过去,床上的方翼坐起来,眼神清醒,哪还有半点醉态?
他将散发着异香的帕子,小心翼翼塞进一个小瓷瓶内,从床上下来。
然后动作飞快地将两人衣裳换掉,伸手在脸上涂涂抹抹,末了扶着小厮躺回床上。接着将桌上的茶点飞快地打个包,连同盘子塞进怀里。
做完这些,他悄悄摸出书斋,走到正院旁,却又停着不动了。
因为他知道,正院周围有许多护卫,再靠近就要被发现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三更敲响,又过了一会儿,正院里果然有人出来传话。
不多时,几个小厮从他藏身处走过,进入正院。
方翼掐着时间,待那些小厮都进去了,才装作很急的样子,也向正院走去。
门口的护卫看到他,还没问,他就压着嗓子低头道歉:“对不起,刚才拐了一脚。这位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吧,不然管事要骂……”
那护卫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让到了一旁,说道:“下不为例。”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方翼急步入内,经过廊庑的时候,借着夜色的遮掩,取出怀里的糕点。
到正房门口时,他已经是个捧着糕点的小厮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踏了进去。
徐焕病倒以后,晚上经常盗汗,如今天气又热,一直闷着要起疹子。季经照料得细心,要求小厮半夜擦拭一次,务必让大人全身干爽。
这会儿,屋子里的小厮们,倒水的倒水,翻身的翻身,擦拭的擦拭。
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摆放糕点,又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哪个肚子饿了,特意叫了糕点吧?守一整晚,确实挺饿的。
方翼摆好了糕点,那边也擦拭得差不多了,当值的管事吩咐:“大人该用药了。”
“是。”马上有人到厢房取药去。
方翼目光一闪,摆好糕点的同时,顺手擦了擦杯子,将其中一个略微挪出去一些,便低着头,退出了正房。
汤药喂完,管事又让倒水来。
小厮应声,走到桌边,很自然地拿起那个不合群的杯子,倒了水。
方翼紧紧地盯着,看着管事将那杯水接过去。
可惜床前围满了人,他看不到喝水的情形。
不多时,管事递出来一个空杯,方翼长出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这几天,他一直想重新下药,可黄大夫守得跟什么似的,连接近都不行。
那边倒是说会帮忙,可他等不及了。这要真的事发,最后还不是他倒霉?
只能冒一冒险了,这么做可能会引来季经的怀疑,但只要他抓不到证据,那就不会有事……
守门的护卫纹丝不动,方翼不得不停下脚步,压低嗓子:“这位大哥,小的已经做完了。”
可那护卫还是没动,方翼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季经的声音响起:“方司马,你这又是何必?”
方翼霍然抬头,看到季经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徐思和徐吟!
第16章 追逃
方翼木然站着,脑子里转过千千万万的念头。
他从来不是束手待毙的人。
譬如幼时,孤儿寡母被族人欺凌,他展露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书院的先生产生爱才之心,为他与族人理论。
譬如少年时,他穷困潦倒,靠着一篇文章得了刺史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他抓住了那么多机会,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成了今天的方司马,未来还有可能执堂南源,甚至更进一步。
可现在,万千种念头闪过,却没有一种可以解救自己脱出困境。
季经踏进门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方司马,大人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何要……”
话没说完,方翼突然动了。
但他并不是冲出门,而是返身奔向正房!
屋里的管事反应倒快,喊了声:“关门!”
可方翼动作更快,一脚踹过去,踢开想要关门的小厮,转身抽出桌布,甩向迎面而来的护卫,最后拔出案上观赏用的佩剑,逼退最后守在病床边的管事,拖起床上的病人,将剑身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可不是四体不勤的弱书生,为了建功立业,骑射功夫从不懈怠。且他的应对出人意料,以至于那些护卫都没反应过来。
“别动!”方翼声音阴沉,“不然大人马上就会死。”
屋外一阵纷乱,季经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怒声传来:“方翼!你竟敢对大人动手!你有今天,全赖大人栽培提拔,做出这样的事,还有没有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