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董惠莹垂首沉思,“就是姓朱的太能狡辩,这事恐怕不乐观。”
忽而,董惠莹灵机一动,她想起一个人来。
………
少年出生时,娘嫌他是个儿子,家里重女轻男,爹也因此不喜爱他。毕竟满心以为能生个女娃光宗耀祖,结果最后却生出一个带把的。
这世道如此,不管是商家贵胄还是寻常百姓,家业皆由女子继承。
女人来传宗接代,而儿子则是要外嫁出去的,日后便是生了孩子也只能随外人的姓,不算是自家人。
他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但这没什么,因为他上面还有一位与他同病相怜的兄长,兄长对他很是爱护。
他们兄弟自幼便因错在男身,儿时曾吃过不少苦,但有兄长作伴,那苦也算不得多苦。
在他心里,父母生了他,但不曾养育他一日,他和兄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饿了渴了病了,也全是兄长在照看着他,他可以说是被兄长一手带大的。
直至忽然有一日,一个肥胖的女人出现了。
那人比他们兄弟大了二十来岁,以一吊铜板作为聘礼,就这般,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兄弟二人自此同那个女人绑在了一起。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凶恶,歹毒,泼辣,粗俗。
爹娘全然不顾他们的意愿,只一门心思地想收了银子换粮吃,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竟让他们买了发霉的陈年粮,吃过之后上吐下泻了几日,不久便死了。
然而他和兄长的噩运并没有因此中止。
那女人之暴戾,他和兄长深受其害。但兄长一直护着他,尽可能的代替他承受,为他挡下不少拳脚和灾祸。
直至有一日,看着遍体鳞伤的大哥,他崩溃了。
“大哥,我们走,我们逃吧?我们不在这里,我们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实在不行,咱们去山里也行,哪怕这一辈子都不出山了,也可以的啊?”
因为如果再不逃,他已可预见,总有一日,他兄弟二人将承受不住,将迟早会被那个女人活活的打死。
兄长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心眼不多。但老实归老实,在生死存亡面前,即便他们目不识丁,即便他们并不懂太多的大道理,可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做出决定。
然而就在逃亡前夜,一壶老酒,一个酒醉的女人,一具尸体,一夜的血腥……
兄长死了。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那里,是被那个女人带着一起离开的。
兄长的尸体被那女人推进了山沟里,女人犯下如此血案,也怕惹上麻烦,若不是看在自己素来乖顺,又足够体贴……
第121章 121:任由她搓圆捏扁
能把她伺候得很好的份上,她没准会为了灭口连同自己也一并宰了。
他是不是该感谢从前的那些个日子,自己的懦弱胆小,麻痹了那个女人?
兄长死后,他随着女人颠沛流离,直至前阵子才在这个村子里落脚。他一直在寻找下手的机会,但他也谨记着大哥临终时的遗言。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他行事很谨慎,他要为大哥报仇,但他确信,大哥绝不愿见到自己因为仇恨而赔上自己这条命,那有违大哥的遗言和心愿。
所以他一直寻找合适的时机伺机而动。
他耐心地等待着,蛰伏着。
他唯一的优势是年轻,那个老女人比他大了二十多岁,他有得是时间可以和那个女人慢慢耗。
他比从前更加逆来顺受,他越发乖顺,也逐渐软化了女人的戒心。
女人似乎忘了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人命,亦似乎是忘了于他而言的那份血海深仇。她稍有不如意便回到家来对他拳打脚踢,暴行不止,他俨然成了那人的出气筒。
兄长死后,再也没人会像兄长那样护着他,他挨揍挨得次数多了,也渐渐摸出一些诀窍了,于是在挨揍时他总是抱着头,他佝偻着身子,他蜷起来,努力护住自己的头部、腹部,也是因此,往往他身上的那些伤,看着似可怕,但其实并不重。
女人逐渐麻痹了,她变得大意,她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软面团,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
殊不知,哪怕他当真是一个面团,在日积月累时也早已蜕变为毒蛇。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绝佳的时机而已。
终于他等到了。
那山,那毒草,他亲自下的毒,便是那女人死了,也绝对不会有人疑心到自己的身手。
可在他得手之后,却又出了另一件事,那事儿让他相当的意外。
那个令他恨之成狂,夺走兄长性命的女人,她竟然入狱了?
………
离开官府之后,董惠莹立即出发。她带着两个男人爬了半座山,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去隔壁的朱家村。
说来也巧,朱杏芳姓朱,却是一个外地人,本身并非朱家村的人,却阴差阳错在此处落脚。
她来过朱家村一回,对这里的地势很熟悉,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儿,便是来到了朱家。
她见朱家房门紧闭,眉梢微微一挑,旋即举起小手轻轻的拍了拍门。
不多时,院内有脚步声响起。
少年身着一件灰扑扑的长褂子,他一见董惠莹三人,顿时微微怔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