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一年轻人,没架子,不嫌累,还跟着吃糠咽菜,见人笑嘻嘻的,模样又顶尖的好,瞧着就喜欢。
大概患难易生情,许多年龄合适的姑娘,悄悄搞来精米细面,做成饭菜亲自去送。送饭也就罢了,还时不时在篮子里藏个手帕簪子什么的,更有甚者,直接把信物包在了饭菜里,生怕苏戚察觉不到。
可惜这些心意,未及送到苏戚手里,便被丞相手底下的人拦住了。
送什么送,还嫌苏戚的烂桃花不够多吗?
薛景寒愠怒,吩咐底下人继续看着苏戚,除了丞相送的衣物小食,别人的东西一概不准让苏戚瞧见。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江泰郡内逐渐安定下来。然而紧接着,民众间开始流传另一种声音。
桐江暴涨,是为天罚。
“天罚?”
听到属下汇报,薛景寒搁笔,难得起了兴趣。
“是,天罚。”对方不敢怠慢,连忙解释详细,“起初就有天罚的说法,不过那时都觉得是上次水患遗留怨愤所致。如今却都在议论,说帝王不仁,天示惩戒……”
沈舒阳在位无甚功绩,近年又削减穆连城兵权,意图拔除穆氏,百姓早有不满。太学生何深冤死之事,更激起民愤无数。边关匈奴连番作乱,江泰郡突生水患,会出现天罚的流言,并不奇怪。
“大人,要处理么?”
“不用。”薛景寒淡然回答,“民愤么,不该强行打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该说说,谁若拦着,以欺瞒矫饰之罪论处。”
他继续翻看手中公文,清冷眼眸似有浓雾翻腾。
——这样最好。
——再好不过。
第107章 第四卷 ·过去
天气即将入秋时,他们回京了。
苏戚跟丞相一起走,队伍浩浩荡荡,从江泰郡出发,一路坦途大道,日光明媚。
薛景寒爱清净,乘车而行。苏戚则是骑马,和自己家的人说说笑笑,时常跑到老远的地方,也不知玩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回来。有时逮了兔子,抓来鱼,甚至还有蛇,休息时便生火烤着吃。
他们倒是不顾忌身份尊卑,整日闹得开心,吃饭时也招呼队伍里其他人过来。尤其那个十三,兴致高昂时敢冲着马车喊:“薛相不来尝尝吗,特别鲜嫩的蛇肉,京城可吃不到!”
薛景寒坐在车里,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一页页翻看棋谱。没多久苏戚便会钻进来,把烤好的肉递给他,故作腔调地咳嗽几声:“来,小的伺候丞相大人用膳。”
薛景寒就着苏戚的手,慢条斯理吃掉食物,含笑道:“你们倒像出来游玩的,有这么高兴吗?”
苏戚透过竹帘看外面景象,懒洋洋回答:“及时行乐嘛,薛相。”
离开江泰郡后,苏小纨绔很快又恢复了自由散漫的模样。那种沉静而略带疲惫的气质,仿佛已经完全剥离。
又或是……将旧日的情绪存放在了身体深处。
王成羽也跟苏家人混在一起,因为无法忍耐这帮京城少年的拙劣技艺,一路教他们抓捕猎物下河摸鱼,抢着做饭烤肉剥鱼鳞,还要痛斥十三糟践东西。
——给我向惨死的鱼谢罪!
这是他最常说的话。
旅途枯燥时,苏戚随手摘取路边的柳叶藤蔓,坐在马背上编花环。苏九他们跟着学,编出许多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往对方头上扣。别说,浓密茂盛的大叶子顶在脑门上,还挺凉快。
苏戚编好花环,跑到马车前喊薛相薛相。薛景寒掀开帘子,便看见苏戚笑容灿烂,示意他低头。
薛景寒依言俯身,携带着芬芳香味的花环便落在了头顶。桂花,树兰以及合欢混合的味道,萦绕于口鼻间,久久难以散去。
“好玩吗?”
他问。
苏戚摆摆手:“不对,你应该问,好看吗?”
车旁随行的属官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只当什么也没瞧见。
薛景寒眼睫微敛,脸上化开浅淡的笑意。一时间,灿烂繁花黯然失色。
“苏戚,好看吗?”
苏戚嗯了一声,回答道:“好看。”
她扬鞭一抽,骑着马再次跑远,混入热闹的人群里。
薛景寒倚着车门,遥遥望着他们玩闹。天气平和而温暖,一切都美好得形同虚幻。
苏戚就像人间的小太阳。他想,有苏戚在的地方,什么都是活的,热闹的,勃勃生机。连他体内那些阴寒冰冷的玩意儿,都似乎被逼退吞噬,无法猖狂反扑。
……真好啊。
薛景寒闭上眼睛,听苏戚清朗的笑声。
真好。
十多天后,一行人顺利抵达京城。
苏戚与薛景寒告别,带着自己人回到苏府。
刚进门,就看见杵在前院的老父亲,阴恻恻地望着自己。
“哟,哪家的少爷登门拜访啊?”苏宏州冷笑道,“这满面春风的,想必日子过得很开心罢?”
苏戚:……糟糕。
当初好像是偷跑出京来着。
不等苏宏州斥骂,她自觉举手:“太仆大人,我错了,现在去祠堂反省。”
“去什么去,光让我闹心还不够,给先祖们添堵吗?”苏宏州拍掉苏戚的手,叹口气道,“算了,随我进屋,说说你在江泰郡做了什么。”
苏戚面露迟疑:“也没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