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似乎也没几封。
当初不告而别的穆念青,究竟处境如何,不得而知。
春节过后,大衍笼罩着压抑的气氛。
去年秋冬季节,几乎没有降下雨雪。异常温暖的天气,一直持续到新年。
这是不祥之兆。
太常跪在祭台上,喃喃道。
不祥之兆啊……
成鼎二十二年春,大旱。
各地受灾程度轻重不一,有些郡县尚可交税,但另外一些地方,竟至于饥民相食。
天罚的流言已经到了无法镇压的地步。沈舒阳偶然出宫,意外听闻城中小儿哼唱歌谣,句句暗示天灾人祸,顿时眼黑头晕,吐出一口血来。
被人抬回宫后,便卧床不起。
薛景寒进宫探视,沈舒阳握着他的手唤道:“丞相啊,你信这是天意么?去年的水患,地动,疫病……”
帝王不仁,天降惩罚。
处处都有这种传言。
沈舒阳胸口郁结,身体里燃烧着愤怒与惧怕的火焰。
他早就授意底下官吏管控流言,尤其是乌山郡出事以后,乱嚼舌根的人不知抓捕了多少。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即便他身居帝位,也无法封住悠悠众口。
薛景寒神色不变,平静回答道:“陛下,天意如何,臣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臣只知,民意不可违。”
“……”
沈舒阳松开薛景寒的手,目光沉沉。
“赈灾,放粮,安置流民。”薛景寒俯首道,“免除赋税,休养生息,安抚天下百姓。”
沈舒阳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行,朕知道了。那么,谁来主持操办?”
“陛下可将重任交付御史大夫与治粟内史。”薛景寒思索数息,又补充几个名字。沈舒阳清楚他做事稳妥,干脆也不问理由了,摆摆手道:“你清点罢,谁可用,就拎出来做事。”
薛景寒应诺。
第177章 未说出口的秘密
赈灾事宜层层部署下去,然而情况并未好转多少。
御史大夫整个人累脱了相,嘴里长满燎泡,再好的汤药都不管用。
老天爷一直不肯降雨,气温又燥热得厉害。河流枯竭,田地尽数荒芜,各地粮仓发放的米面,似乎并不能缓解百姓的窘境。
而因为救治灾情,减免赋税,国库收支也不大好,治粟内史干脆削减了戍边将士的军备粮草。
如今战事频发,为防止匈奴入境,边关损耗极大。兵器,粮草,军马和兵卒,什么都缺。但飞进京城的战报,如同一滴滴雨水落入干涸大地,再无踪迹。
苏戚在薛景寒的书房翻看着近期奏章,有关于灾情的,也有衍西军的。密密麻麻的字句,彰显着触目惊心的内容,让她不由得拧起眉心。
“戚戚,你不用看这些。”薛景寒夺走奏章,压在桌角。“看多了,你心情不好。”
苏戚问:“没解决办法吗?”
薛景寒神色淡淡:“此事由御史大夫全权负责。他的决策,并无太大问题。”
这个苏戚也知道。关于姚承海制定的赈灾措施,她听薛景寒转述过。
只是在大衍,天灾总比人祸更难以平息。
薛景寒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温声道:“你别在意这些事,戚戚,和你无关。”
苏戚垂着眸子,长而密的睫毛轻轻挠着薛景寒的手指。
她的瞳孔很黑,不笑的时候,少了几分情意,反而显得冷清而沉郁。薛景寒蓦然想起,当初太学生何深被处斩时,她便是这般神情。
仿佛酝酿着某种平静而疯狂的计划。
薛景寒指尖一颤。
“戚戚。”
他唤道。
“你不要想着去救灾。凭一己之力,能做多少事?你无官无职,诸事不便,况且也没有必须去做的理由。”他靠近来,抱了抱苏戚,“外头乱得很,万一有个闪失,我该如何是好?”
苏戚闻着他身上清凉苦寒的熏香味道,缓缓道:“前天沈明瑜来薛宅,你还告诉他,大丈夫应行大道,怀仁善之心,达则兼济天下。”
薛景寒嗯了一声:“可你不是大丈夫。”
苏戚反问:“那你呢?”
薛景寒没回答,低头吻住她微凉的嘴唇。
苏戚没闭眼。薛景寒也没有。在极其亲昵的距离里,她安静望着他的眼眸,试图寻找点儿什么情绪,然而始终一无所获。
这大半年来,丞相大人的性情似乎更清冷了些。他待人疏离而又淡漠,仿佛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难以窥见真实的内里。
也只有在苏戚面前,才会泄露浅淡的温柔。
“都会过去的。”
薛景寒说,“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有结束的那一刻。”
这段时间,他并不是无所事事。
卞文修的党羽多有折损,而太尉其人,也陷入了极大的麻烦。因为屠城,民间怨愤腾起,处处有讨伐之声。而沈舒阳,丝毫没有回护卞文修的意思。
皇帝病了。因为疾病,他的疑心越发深重,接连削减太尉兵权,生怕卞氏和丰南王联手,夺权篡位改换朝代。
苏戚隐约听薛景寒提过,廷尉查到了卞文修和莫望私下来往的密信,所以沈舒阳现在对卞文修极为防备。
至于这密信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