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就算嗓子正常,其实也没什么用。
她仔细听过了,这会儿马车估计行驶在山道上,上上下下颠簸得厉害。树叶刮擦着车盖,偶尔从某处传来鸟雀的鸣叫声。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细碎的低语。内容听不清楚,只能判断出这些人气息很稳,全都是练家子。
他们跟在马车周围,将所有退路封得死死的。
苏戚觉着好笑。
她都这样了,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躺在车厢里熬了半日,苏戚手脚恢复些许力气。这时“大夫”又进来了,依样给她喂凉水和死面饼子。
苏戚在喝水的间隙喘了口气:“兄台,我咬不动这个,能换别的不……”
就这么一句话,耗尽她全部力气。
那人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倒也没呵斥,掀帘出去了。过了半刻,换了个身形瘦小的少年进来,伸出双手在她脸上揉揉捏捏,摩挲下颌骨和牙齿。
苏戚像个宠物任人摆弄。
她看着少年清秀灵动的容颜,认出他就是那个柔弱如兔子的卖花女。
……真是日了狗了。
卖花女不仅眼睛不瞎,而且还是个男的。
“果然是软骨散用太多了。这玩意儿过量会让人觉得很恶心,你竟然没吐?”少年皱着眉头打量苏戚,见她毫无屈辱神色,登时笑起来,“你倒能屈能伸,寻常大小姐早该哭着寻死觅活了。”
苏戚:“……”
她不想寻死觅活,只想跳起来殴打这臭小子。
“放心,以后会给你减药量。”少年在腰间行囊里掏啊掏,掏出块肉干,不由分说塞进苏戚嘴里。“尝尝,刚晒好的,饿不着你。”
肉干也硬,硬不过死面饼子。
苏戚竭力咬合牙齿,将齁咸齁咸的肉沫吞进肚子里。
她出声:“你们是谁?”
少年不说话,抬手用水囊堵住了她的嘴。
苏戚被迫喝了几口凉水,来不及吞咽的就顺着嘴角滑落进脖子里。她缓口气坚持不懈:“你们绑了我,要带去哪里?”
还是没听到回答。
“为钱?为权?”苏戚问,“若要赎金,可以让我亲自写信给太仆。若是因为官场纠葛,想用我牵制太仆或薛相,也请告知于我……”
少年不耐烦听她说话,一巴掌拍过来,苦涩的药粉糊了一嘴。
“……”
苏戚很快又失了力气,瘫在车厢里发不出声音了。
好想骂娘。
她睁着干涩的眼睛,望向摇晃的车顶。少年再度离开,将逼仄的马车留给了无望的俘虏。
如此日复一日,黑夜换白天,道路几经辗转。
他们按时按点给她喂食,要么是硌牙的面饼,要么是肉干。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有时车马露宿山林,隔着薄薄的障壁,苏戚听见这几个人在外头燃起柴火,喝酒笑闹。
有时路过驿站关卡,少年钻进车里,给她裹上破破烂烂的衣裳,并在她的脸上一通乱抹。驿站官吏打开车帘向内查看,便见一对面黄肌瘦的落魄姐妹缩在里头,病恹恹地不说话。
“大夫”兜着手站在外面,低声下气地赔笑:“我家这两个妹妹,都害了痨症,大人且退后些,免得过了病气……”
听闻是痨症,官吏立即甩手,生怕沾染疾病。
“快走,还停在这里作甚?”
所谓的兄长连连道歉,吩咐随从套马赶车,急匆匆通过此处,不敢耽搁片刻。等过了关卡,伪装成小姑娘的少年重新束发,随手将外袍扔在苏戚脚边,哼着歌儿出去了。
苏戚莫得办法,求助都没有门路。
她实在猜测不出这些人的意图,偶尔尝试旁敲侧击,就要被灌药。导致路上经常昏昏沉沉,脑子都不大好使。
再这样下去,可能真会变成个傻子。
苏戚不无悲观地想。
约莫一个月后,马车进入花溪乡。在那里,她见到了久违的熟人。
第225章 物是人非
如果说,这一路上还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苏戚没再受伤,也没遭遇过分难堪的场面。
小腿肚的刀伤已经结疤,没有化脓感染。
而寻常女子按时会来的月信,苏戚好几个月才经历一次。这身体本就古古怪怪的,成长迟缓阴阳不调,出点儿问题也正常。左右不影响健康,她就无所谓了。如今被迫远行,倒省了不少麻烦。
这一个来月,苏戚除了下车处理内急问题,几乎都困在车厢里。她很难辨别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只能通过这些人闲聊的只言片语,以及周围迥异的风景气候,判断出行进的方向。
北上,偏西。
接近边境。
苏戚心里直犯嘀咕。这显然并非普通绑架,若说是官场争斗要羁押她当人质,也不需要送这么远。
大费周章的,究竟所为何事?
她一时猜测不出来。
看守她的人,一共五个。先前的“大夫”,如今的“兄长”,大约是头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伪装过醉汉的男人,以及“医馆伙计”,似乎是他的小弟,从属关系很明显。路上扮成随从,完全没有违和感。
至于扮演卖花女的少年,年龄最小,但不怎么听话,时常跑没了影儿。到饭点再出现,动作粗暴地给苏戚喂水喂饭,以欣赏她的狼狈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