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惊讶。阿九啊阿九,你跟了人家那么长时间,竟然不知道人家已经成婚了?“原公子,你真的已经成婚了?”
“不错。”
“那你为何也一个人到了这儿?你的夫人呢?”
“她——我以为她不再需要我,所以离开了她。”
我皱了眉。“不再需要你?为什么?”
“她的身边,有比我更适合她的人。”
“所以你就放弃了?”我扼腕。“你有没有问过她,是不是真的不再需要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没有。我怕听到答案。”
我噎了噎,忽然想到自己。
曾经我也和他一样,因为害怕听到答案而选择逃避。
“原公子,我这么问,也许有些唐突。不过——你的心里还爱着你的夫人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剩下我和他略略加快的呼吸声。
“我对她的爱,从来未曾改变。只是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晚。”
“那么她呢?”
“我不知道。她曾说过爱我,但那时我不信。”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
我在心里把他说了一通,表面却不动声色。
“那——阿九呢?”
“九姑娘?”他似乎有些诧异。“她只是一位朋友罢了。”
可怜的阿九。看来这次注定情路坎坷。
经过这次几乎是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我对这个男人多了些好感。其实他不是怪,只是别扭罢了。
于是渐渐习惯了他每日的准时报到,细心体贴的照顾,还有日益精进的厨艺。一开始,他做的菜口味都偏甜,被我皱眉挑剔的时候,他还愣愣了半响。
“难道你不爱吃甜的?”
“不喜欢。”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的口味似的。“我喜欢清淡些的菜。”
他不再言语,下一次做的菜便可口清淡了许多。
他会扶着我的手,带我去海边散步。我在海边弹琴的时候,他便静静地听着,像是个守护者。我忽然觉得迎接消逝的日子变得没那么难熬,连每日里渐渐流失的五感,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许当那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不会是孤独的吧。至少还有他,还有阿九,还有齐家好心的大姐大哥陪在我身边。
呃——或者,还有一个。
我感觉到空气中有种诡异的气氛缓缓流动。
一团白衣,一团蓝衣。在我前方对峙。
“莫离姑娘。”那蓝衣终于开了口。“我是来看你的。”
“你是——?”我皱眉。不是我不礼貌,实在是无法辨别他的声音。
“我是吴谦。”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原来是吴公子。”我摸索着前进。“找我有什么事么?”
“这个——是这样,姑娘上次不是说我们的纸不够好?最近我们进了一种新的玉版纸,吸水性强,莹润如玉,在下便拿了来给姑娘品鉴品鉴。”
即使看不见,我也可以想象他红着脸,攥紧衣角的羞涩样子。
“原来如此。”我对他微笑。“公子有心了,不过——”
“我们要了。”原公子忽然出声。“这儿是银子。”
我愕然。
这调调,听着怎么这么像逐客令?
问题关键是,好像我才是这儿的主人罢?
果然,蓝衣吴谦有些不服气。“原公子,这纸是给莫离姑娘的。”
“我会给她。”
“可是——可是我这不是想卖的。”
白衣原某人居然冷笑一声。“吴公子开店做生意,不卖,难道是送么?”
“我——我就是来送给莫离姑娘的。”
“不必了。我们买得起。”
“你——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听不下去,插到两人中间。
“吴公子,谢谢你。不过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吧。”我从腰里拿出银两,想要递给他。
他赶紧来挡,却贴在我手上。
白衣原某人怪状复发,居然抓住我的手拽了开去。
我再度愕然,抽出手,皱着眉看那团白。
“原-原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实人也有脾气。蓝衣吴谦终于忍不住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怎能对莫离姑娘如此?”
“授受不亲?”原某人语气越发凌厉。“我是她——她的朋友。”
“那——那我也是她的朋友。”
“你——”白衣原某人处散发骇人的寒气。
院子里一时安静极了,连柳树上的知了也停下了声嘶力竭的叫嚷,似在围观这场好戏。
我的头转向白团子,再转向蓝团子,心里烦闷加莫名其妙。
“原公子,你有些过分了。”
白团动了动,却没再说话。
“吴公子。”我转向蓝团。“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的眼睛出了些问题,怕是暂时用不着这些纸了。”
“莫-莫离姑娘!”蓝团的声音很是懊恼。“对不住,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其实-其实只是我想来看看你罢了。”他的声音转为羞涩,说出这句话对他而言,想必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你许久没来,我以为是那天的话吓到了你。跟齐家大姐打听,才知道你的眼睛——我便想了个借口,想来看看你。”他很自责。“都怪我,我太笨了,连想个理由也想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