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犹豫了一下,看看他。“阿离,你——不在意么?”
“没关系。”他笑了笑。“他毕竟是你的远哥哥,不是么?”
我勉强笑了笑。“好,我去看看他。”
不知怎地,阿离这样的大度却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难道他不该让我尽量避免单独和慕容远相处么?难道他就真的不怕我和慕容远旧情复燃?
还是——他真的不在乎?
若阿离跟别的女子这样亲近,我一定是会难受得要死。可他为何就能这样大度?
带着这样的情绪,我闷闷地走了出去。
慕容远并没有走远,只是到了水榭,看着满湖的睡莲不语。
“远哥哥。”我走近他。
他没有回头。
“清歌,许久没有听你弹琴了。可以弹一曲给我听么?”
我心下一沉。这手,怕是再也不可能弹琴了。可是要怎么跟远哥哥说?
“远哥哥,我-我许久没弹,怕是生疏了。改日再弹可好?”
他没有回答,只继续说着。
“清歌,还记得以前,你不开心的时候便爱拿石头扔池塘里的鱼。”
我弯了弯唇角。“那是因为我嫉妒它们。”
他轻笑了一声。
“是啊,池塘里的鱼儿,每日里游来游去,无忧无虑。”
“远哥哥。”我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看这满湖的睡莲。“你说过,月下的清莲,既雅且妖,绝世无双。所以你的画里,总是以莲为主题。”
我笑了笑,却尝到一丝苦涩。
“当时我以为,你心目中的月下清莲,便是皇姐那样的女子。”
他也笑了,同样苦涩。
“世人皆道我画的是莲,其实,我画的是莲下的鱼。”他忽然低下头,看着池水。“清歌,我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会明白。”
我怔了怔,胸中浓墨重彩,画上了悲伤五分,愧疚五分。
“远哥哥。”我捂住唇。“都怪我蒙了眼,蒙了心。”
“清歌。”他的声音颤颤。“是我的错。沉墨公子,他的确更适合你。你受伤的时候,遇险的时候,只有他陪在你身边。而我——什么都不能做。不但保护不了你,连自家弟弟的心思也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不是这样的。”我着急地握着他的手。“远哥哥,那些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若你当时在我身边,一样也会救我的不是?至于慕容望——他身在皇宫,谁又能猜透他心中所想?”
“清歌,你的手——”他反握住我的,举到我面前。“你的手,不能再弹琴了对不对?那一次倒翻茶杯,也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我艰难地点了一点头。
“清歌,只有我知道,弹琴对你来说多么重要。”他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我嫁给了你,却从没有尽过夫君应尽的职责,连最起码的陪在你身边保护你都没有做到。”
“你要娶沉墨公子,就娶罢。至于我,你若要休离,我也无话可说。”他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惊采绝艳,什么才情过人,我根本什么也不是。”
“不!”我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他。“远哥哥,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陪了我二十年的人。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手触上我的脸颊。“我也同样伤你至深,不是么?”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捉住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清歌,我还能陪在你身边么?像从前那样,只要陪着你就好。”
他的眼里的急切和渴望,让我无法说出否定的话。
当我心中的这轮皓月,终有一天不再高高在上,不再无法触摸,我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将他的清辉拢在怀里。
这样的悲凉和不甘,终于让我脑中的那根弦绷断。
“远哥哥。”我看着他。“只要你愿意。”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三日之后,我收到一封密信。
但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送信的使者竟然是卿楼在伽罗分部的人。问起来时,那人也不甚清楚,只说是楼主让他们送来的。
除了虞子霄还能是谁?难道他是在暗示我,卿楼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下了么?
“信上怎么说?”阿离看着我扭成麻花状的眉头,有些担忧。
“虞子霄约我七日之后,到蒙国的索里城一聚。说是关于皇姐和小芒下落的事情。”
“七日?”慕容远略一思索。“从黎都到蒙国,差不多也是七日的路程。这么说,我们即刻就得出发?”
“不是我们。是我。”我将信递给他。“他说了,只要我一个人去。否则后果如何,概不负责。”
“一个人?”慕容远蹙眉。“他想请君入瓮么?”
“他敢这么做,显然已经有恃无恐。”我看着他们。“既然已经绑了女帝,再绑了我也没有多大意义。他无非是想最后跟我摊牌,看我还有没有可能乖乖跟他合作而已。”
“还有七天的时间。阿离,远哥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在虞子霄对沧国发兵之前救出皇姐。”
“清歌,你真打算一个人去么?”阿离担忧之色更甚。
“不错。”我点点头。“我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转移虞子霄的注意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我们救出皇姐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