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了些细盐进锅,又取勺盛了一碗汤放在他面前。他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精光,被烫得伸长了舌头直呼气,又倒了一碗凉水下去才缓了缓。
“好喝,再来一碗!”他理直气壮地把碗往我手里一递。“崇昭,你也就剩这么一个优点,千万别丢了。”
我把勺和碗把他手里一塞。“自个儿去。”
他索性将锅给提了过来,就着锅口捞了一条鱼,毫无形象地大啖鱼肉。细湖里的白鱼鲜美少刺,他这么一口下去几乎就去了小半条,嫣红色的嘴唇也变成了鲜红色。
我对他的吃相感到无奈,不知少祭司大人的崇拜者们看见此幕心中作何感想。
“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他塞了一嘴的鱼肉,呜呜道:“雪衣祭司的厨艺……没法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皱眉,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挑食挑成这样,难怪那么瘦。
他惊恐地看着我。“你……干什么?”
“放心,不是要非礼你。”我想了想。“我之前让人送上神殿的那几头羊呢?”
“早就让人吃掉了啊。”
“吃了?”我有些生气。“不是说了让你每天喝羊乳吗?”
“那东西太膻,我喝不惯。”他摆摆手,又舀了一大勺蘑菇塞进嘴里。
“喝不惯?”我终于忍不住,将他一把揪了起来。“猪肉太老,牛羊太腥,羊乳你又嫌膻,挑食挑食,你看看你都长成什么样了?明明比我还大一岁,身量跟我差不多,腰倒是比我还细,你看看你还有个男人样吗?”
他惊呆了,一动不动地任我数落。我看他脸上的面具,越看越碍眼,伸手就去揭,他反应过来,猛地从我手里挣脱。
“说完了吗!”他气得发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从怀里掏出一块物事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崇昭,你以为你是谁?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接下他砸来的东西,竟是一块试炼牌,再抬头时,他已没了踪迹。
厨房里一地狼藉,锅里的鱼汤还剩了一半,我装了一碗喝,大概是因为凉了,喝上去没滋没味的。
又伤他自尊了……因为自小相识,我总是下意识地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一般照顾,却忘记了他可不是我那个好脾气的双胞弟弟阿渊。
这回气得这么厉害,怕是没个三五天消不了火。难道又要去哄他吗……我抓着头发苦恼了许久,终于想起被我抛在脑后的陈雅,赶紧转回了瑶光宫。
演武台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抱着双腿做在台阶上,可怜巴巴仿佛被双亲抛弃的小娃娃。
我不禁有些愧疚。天色擦黑,她在这等了几个时辰,大概也没有吃过东西……
“殿下。”陈雅幽幽地看着我。“你终于回来了。”
“抱歉……”
“不要紧。”她有气无力地说。“臣已经习惯了。古人有云,君可忘臣,臣不可弃君。”
我把从天枢宫小厨房里顺出来的汤锅塞到她怀里。汤有些凉,不过还能喝。
她看着怀里的鱼汤,精神一振。“这么说,殿下又去给少祭司大人做饭了?牌子拿到了吗?”
我点头。
“少祭司大人真够意思!”陈雅满脸神往。“其实少祭司大人也不错啊,殿下不妨考虑看看,虽然不知道长得怎样,但看大祭司就知道,绝对不会难看啊……”
“祭司一族只能娶本族人,你不知道吗?”
陈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可王室与祭司同脉同源!传说第一任祭司和第一任王本为祖神的一对子女,要不然为什么都姓崇?”
“你也知道是传说了……”我回过味来。“什么乱七八糟的?重点是我把崇锦西当兄弟,根本没别的意思!”
“这倒是。”陈雅点头。“少祭司大人的确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看了她一眼。“自从来了祭司殿,你就对我的终身大事特别关心……”
她左右四顾,不与我眼神相交,显得很有些心虚。
“从实招来。”
她抓了抓耳朵。“其实是临行之前,陛下秘密宣召我,命我好生留意,要为你物色一位优秀的王君……”
父王?难怪他会那么爽快地答应让我出宫!
“王室择姻不都是通过幽神祭吗?”我颇有些纳闷。“哪用得着物色?”
“陛下这不是担心幽神祭里选出来的你不喜欢吗?”陈雅道:“陛下说了,等你及笄便要举行幽神祭全国大选,这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正好让你慢慢看着,要是有喜欢的提早定下,到时也好做些安排。”
这无所事事的老头,一天到晚瞎琢磨些什么!难道想把好好的试炼场搞成相亲会吗?我心里骂了骂,却不知怎地心情轻快了许多。
也许天底下只有这个宠女儿宠到骨子里的父亲会毫不在意我是否能通过试炼,是否能够大发光彩,心心念念只想着替我找到喜欢的人,相携一生。
我与陈雅的试炼牌号码都十分靠后,要等到第七天才能进入演武殿。天色已晚,我们先回瑶光宫,住进了学宿。
此时早已过了晚膳时间,我和陈雅都只喝了些鱼汤,腹中饥饿,便到膳堂碰碰运气,然而膳堂中的饭菜早已被饿了一天的试炼者们一抢而空,只剩了些菜渣,就连储备的米面蛋肉也被用了个精光。好心的墨衣厨子找了半天,掏出几个干硬发馊的玉米馍馍,建议我们就着菜渣将就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