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当场发作,不过发作的对象换成了丈夫,怪他的“破职业”带坏了儿子。
徐朔趁机溜到浴室,然后偷偷窜回自己的卧室,开心地拨打恋人的电话。
“徐朔~”路弥的声音甜甜的,让少年心里像涨开棉花糖。
“路弥,睡了么?”徐朔躺进自己的被窝,随手翻开一本《堂吉诃德》,他的理化学得不错,最好的却是文科,所以父亲私下认为他适合当警察。
虽然母亲有些爱炫耀,又喜欢为他规划前途,但他知道,他们都是爱他的,两个老人家也从没对他红过脸。
“没睡,在玩哥哥改良的‘仓鼠球’游戏。”路弥从来不涂面膜,天生丽质,修长的双腿自然地伸展在床上,明艳的脸庞细嫩白净,拿着PSP玩得不亦乐乎,“要不要跟我对战?”
“早点睡吧,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敌。”
“难道我变成黄脸婆,你就不要我了?”路弥生气。
“我都想带你去非洲,晒成两个黑炭回来,我妈就不会嫌弃你了——其实她是嫌弃所有跟我好的女孩子。”徐朔叹息。
“唉。”路弥也叹气,“我哥说了,就算将来他放我嫁人,也只招上门女婿。”
徐朔有如晴天霹雳。
“……我妈会疯的。”
“是啊,家人真是大难题。”路弥郁闷地藏起兄长更过分的话:最好一年里就净身出户,留下个可爱的BABY(女)~
这不是把人家当生产机器,精子提供者嘛!
“那我们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了。”徐朔低笑,“我爱你,路弥。”
这句话被许多人嘲笑为烂俗,被很多肥皂剧滥用失之原味,可是对满腔执着掏心窝子恋爱的年轻人来说,这三个字,他们忍不住不说。
少女脸红,把脸埋进枕头。
“我也爱你……徐朔。”
徐朔发觉路弥渐渐疏远他,不是感情上,而是行动上。路凯每天来接她,虽然这是妹控的不可抗力,可是他总觉得,路弥对他的态度若即若离。
另一方面,他也不由自主地投入学校和家庭生活,沉迷不可自拔,同时一股恐惧随着日子的流逝逐渐加深。
他不知道自己在忧惧什么,只是看着日历上越来越近的周末日期惶恐。
周末……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和对方约会,看电影、逛公园、泡图书馆……路弥和他都期盼着这个日子,然而最近,路弥一连几次拒绝了他的邀约。
不能拖了!徐朔咬着手指,盯着墙上的日历,他不知道这股紧迫感是怎么回事,就像他每天盯在路弥后面问她有没有捡东西一样怪异。
“徐朔,就算我捡东西也跟你没关系吧!”一次路弥忍不住发火,随即抿了抿唇,这是个隐藏软弱的弧度,“你自己还不是每天打球。”
他说不出话。
……他甚至怀疑自己中邪了,居然在路弥拒绝他后,心底隐约浮起顺水推舟的庆幸。
我为什么会这样?
路弥转身离去,背影不若往日精神,忽然转过头:“这个星期天哥哥会带我去自然博物馆,没关系的……我们两个……就好了。徐朔,下次再约。”
他目送她的身影,没法说出挽留的话。
我在做什么?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焦躁不已,只觉好像遗失了灵魂的方向,他每天都过得充实,也刻意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状态中,却在失去路弥……
不,我失去的,到底是路弥还是别的什么?
徐朔顿足。
秋风吹起他短短的黑发,落叶打着旋从他面前经过,和路弥相识,拥有她的一个盛夏,只是他短促人生中一段更短促的时间,可是为什么,路弥对他那么重要?
因为……放不下。
他想起少女明媚的容色笼上的寂寞,欲言又止的神情,蓦然明白了路弥的心情:既不想把他卷进来,又不想他随破灭的故乡一起灭亡。
他的心在陷落,他的情绪被她牵引,这让他害怕,恐惧,他隐隐意识到那样的抉择会通向怎样的境地,但是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找到了出路,那是一个比他身处的日常生活更吞噬人心的漩涡,他就要坠入万劫不复的炼狱了。
可怕,真可怕,那样的神,那样的命运,那样的毁灭。
恐怖的宇宙,艰辛的路途,强大的敌人,看不到头的战胜希望……
可是——他的记忆最深处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景象:他和路弥手牵手走过的荒莽雪原,和那片晴暖暮春,从信天翁背上落下的空岛商人……
丢下书包,奔跑中,他解开扣子,脱掉校服,本能地,也热切地跑向那个方向。
远远的,路凯和路弥惊讶地站在当地,路弥手上拿着那个刺痛他双目的破灭钟,一如诅咒的噩梦,然而他跑了过去,义无反顾——
“艾娜!塞亚!”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不能抛下他们两个!如果这是不能逃避的罪责,就让他们共同承担!
伊恩伸出手,紧紧抓住那个破灭钟。
时间和空间的潮汐从宇宙奇点涌来。
灿烂夺目,刺痛心扉。
他闭上眼,又睁开,清楚地感到一只手传来的温润触感。
玲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悔恨的结界,他一遍遍在内心拷问自己,想要重回到他没有成为死亡君主的时期,故乡和亲人没有毁灭的时间——你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