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邱天想了想,对邱玉环提议道,“三姐既然嫌我身上臭,那我去睡大姐的小床,你和大姐睡……你的床总行了吧?”
她特意将“你的”俩字嚼得格外明显,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的表情。
邱玉环拥被坐在床头,一脸嫌恶,已经勉强跟妞妞这笨蛋挤在一床这么久,早就想把她踢开,自己一个人睡了。
见邱玉环不松口,大姐又要妥协,“还是……”
“要我说呀,这选择题压根就不该是妞妞来做,”邱玉珠打断她,半眯着眼睛似嘲带讽笑道,“先前要不是你撺掇娘把三叔准备给妞妞打床的木料低价卖给于丽华,妞妞能没床睡?”
邱玉环一噎,脸色微变。确如其言,当时于丽华恰好也要打张新床,偶然看到这木料便提出要买,邱玉环不想拒了她的面子就去找娘说了说。
没想到娘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毕竟能挣钱,少点也比没有强啊,再说妞妞那笨蛋配睡新床吗?
邱天闻言却愣了一愣,心想一张床竟然还有这层渊源?看来这家里最不把她当回事的还就数刘爱花和邱玉环了。
邱天接过邱玉珠的话头夸张地说,“三姐真慷慨,那三姐肯定不会介意床上多一个我,”她拿手比划自己的身形,“你瞅瞅,我这么点个子,根本占不了多大地方,身上也洗过了,香香的呢。”
她就是想给邱玉环找不自在。
邱玉环没理她,转身抱起被子径直走到墙角大姐的床侧,语气很不客气,“你去跟她一床睡。”
“行。”
邱玉珍好脾气地将床铺简单铺了铺,起身收起自己的被子去找妞妞。
邱玉珠仰躺在床,似有似无冷笑一声。
第二天照例是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刘爱花一如既往催赶着邱天割草喂猪,喂鸡放羊。
因有了头一天饿肚子的经验,这次邱天塞饱肚子才出门,虽吃食难以下咽,可她适应性极强,吃完窝窝头又喝了一大碗棒碴粥。
邱天放下碗问邱玉珍,“大姐,筐在哪里?”
现在这个家里她最不排斥的人只有大姐一个,连恩赐都得靠边站。
“在锅屋门口。”
邱天很快反应过来,所谓锅屋就是“厨房”,她起身过去拿,临走时只对邱玉珍打招呼,“我去割草了。”
“小心点,别割到手。”
“哎。”
谁知邱天前脚出门,恩赐后脚就跟了出来,身后还有刘爱花厉声交代,“看着点恩赐!”
邱天背着她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
刘爱花失了面子,气急败坏骂道,“看不好恩赐,我就打死你个丫头片子!”
邱玉珠和邱玉环也先后出门,大姐邱玉珍收拾着饭桌,突然听到爹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我咋觉得妞妞变了?”
“我也看出来了。”邱玉珍声音难掩喜悦,她觉得现在妞妞这样挺好的,里里外外也不会总吃亏了。
“哼,变得更讨人嫌!”刘爱花对妞妞的评价向来尖酸,虽也看出向来憨拙的幺女变得灵透许多,可她懒得多想,“赶紧吃完上工去,去晚了你妹子又逮着叨咕。”
刘爱花口中的妹子是她小姑子邱菊。
邱菊是北角村生产队的记分员,向来秉公办事,从没给自家人带来一点好处。刘爱花之前明里暗里示意她给自家多加几分,都被义正严词怼了回去,倒让她这个嫂子闹了个没脸。
就没见过胳膊肘这么往外拐的人!
恩赐气喘吁吁追着邱天。
“四姐,你等等我呀!”他鲜少喊她“四姐”,这回是见妞妞真的生气了才改了口。
邱天假装没听见,站在门口看着昨天杏花和栓子来的方向,没一会儿果然看见两个孩子从隔壁的院落走出来,栓子看到她眼神一亮,边跑过来边喊,“妞妞!”
邱天迎上去,笑问两人,“你们要去上学了?”
栓子像个铁憨憨似的只会乐呵呵地点头,杏花则拉着邱天说起学校里的新鲜事,“昨天老校长说学校马上会来一位年轻的新校长了。”
“是吗?”邱天语气透露着羡慕,“真好。”又说,“你昨天学的新歌啥时候教我唱呀?”
杏花有些为难,“这歌有点难,我还没学会呢。”
“什么歌?”
“划船歌!”栓子抢着说。
杏花噗嗤笑着睨栓子一眼,“啥呀,是《让我们荡起双桨》!”
“老师说了,就是划船的意思!”栓子混不在意地摆手,他才不想学唱歌呢,光跟着捣乱了。
邱天眼眸微亮,心道这首歌多简单啊,嘴上却几分小心地询问,“你们今天还学唱歌吗?”
“还学的。”杏花点头。
邱天心里像炸开一朵烟花似的亮了一下,“那我一会儿能去学校门口听听吗?”
“行!”杏花和栓子异口同声,杏花紧接着交代,“你直接进校门,就在教室门口听!”
“好!”
看着俩小伙伴离开的背影,邱天心里雀跃不已,想着赶紧割草,喂完猪和鸡就去学校瞧一瞧,至于羊,回来再放也耽误不了什么。
邱恩赐眼看着妞妞对自己爱答不理,便总想着讨好她,他眼珠一转说,“四姐,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学校吧?”
邱天这才正眼瞧他,“那什么时候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