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换位思考还挺有情境感。
第二天天还没亮,北角村生产队被一阵叫嚷吵醒,家家户户被惊扰,鸡鸣犬吠连成一片。
徐迎春的嘶喊比刘爱花还凶悍。
“哪个不长眼地给俺家羊接生的?”
“赶紧把羊羔子还回来!!”
“……”
这话没头没尾,但很快就被村头村尾的闲言碎语拼凑完整。
于家丢的孕羊昨天半夜里竟自己回来了,只是肚子干瘪下垂着,里面的小羊羔不见了踪影。
徐迎春气得破口大骂,从村头骂到村尾,最后一屁股坐到北角小学门口干嚎。
大壮掐腰站在他娘旁边,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于丽华觉得没面子,臊得满脸通红,躲在学校里不露头。
社员都领略过徐迎春的凶悍,没人敢过去说话。只有秦小小过来好言相劝,说她在学校门口污言秽语不仅扰乱教学,还教坏了孩子。
奈何徐迎春就是不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像哭又像唱:“我的——羊羔啊,我的——羊啊……”
徐迎春直闹到中午才被于丽华爹拽走,刻意路过的村民津津有味地看了一头晌热闹。
邱天稳稳当当在教室里坐着,暗暗估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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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陆续收工的社员看到邱家幺女牵着一只奶羊羔打村道上走,一路上招摇过市不避人,有人问起,便直言道,“我在我家自留地里捡的!”
引得一路侧目。
谁都知道老于家母羊肚子空了,羊羔却不见踪影,此时这小羊羔凭空出现,不免惹人探究。
徐迎春很快闻信赶来,为了壮大声势,还把几个子女都叫上了。
大儿子于启发已近成年,长得一脸横肉。于丽华是被迫的,怕人说三道四,显得几分扭捏。小儿子大壮仗着自己亲娘和亲哥都在,一路恨不得横着走。
一家四口气势汹汹来拍邱家大门。
来开门的是邱玉珍,一见这架势吓了一跳,忙问,“大娘,这是咋了?有啥事啊?”
徐迎春给她来了个先礼后兵,脸上挂笑说:“听说我家小羊羔子被你家捡着了,我来牵回去。”
邱玉珍一愣,“小羊羔?没见有小羊羔啊。”
“啥?”
徐迎春脸瞬间冷下来。
刘爱花和邱玉珍听到动静走过来,见门口这阵仗皆是一震,邱玉环更是骇得刹住脚,躲在门里不敢露头。
徐迎春冷哼一声,“今下午全村都看见你家妞子牵着个羊羔子,在哪儿呢?赶紧交出来吧!”
刘爱花向来泼辣,哪受得了别人给她脸色看,尖声回道,“你家羊羔子咋会在我家?!还带这么多人,吓唬谁呢?”
眼看这要吵起来,邱玉环急得不行,在门后小声提醒,“不是说妞牵的吗?把妞叫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家里有她就没一天消停!”
邱天正往这儿走着,恰巧听了个正着,冷笑着说,“吃里扒外,缩头乌龟就知道往里使劲。”
“你!”邱玉环气闷不已,咬牙瞪她。
于启发是村里有名的霸道愣头青,撸起袖子上前推门,定睛一看,那豆芽菜似的小妞妞已经走出来。
邱天无波无澜看他一眼,转而又瞧向徐迎春他们,随即绽出一脸笑,“大娘,你家不是丢的母羊吗?怎么又成羊羔了?”
徐迎春被问得一愣,一时没接上茬。
于丽华搭腔:“我们家丢的是只孕羊,现在光母羊回来,肚子里的羊羔不见了。”
邱天像模像样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给人家出谋划策,“哎呀,别是跑到哪个旮旯里自己生出来了,大娘你们还不赶紧去找找,晚了别让狼给叼去了。”
于丽华立时皱起了眉,徐迎春则瞪着一双眼,语塞得像是给塞了一团麻。
邱天家地处村口,来往行人本来就多,再加上有热闹看,没一会儿就聚了好些人,议论声窃窃四起。
于启发一看这小丫头有点胡搅蛮缠的意思,故意沉着脸吓唬她:“你今天下午牵的那只羊羔子呢?说不准那就是我家的羊,牵来我们认一认。”
邱天歪着头,一副不解的表情,“你们家母羊回来的时候肚子不是已经空了吗?你们都没见过小羊羔,也没个寻物标准,这可咋认呀?”
此话一出,于家四口全被狠狠噎了一下。
于丽华更是瞠目结舌,隐约觉得邱天是因前阵子大壮扣押她家母鸡和鸡蛋的事报复,可又有些不敢相信,想想过去这傻子愚钝憨直,被邱玉环明着欺负都从来不吭声,现如今怎么突然长了这么些心眼子?
“嘿你个小丫头,让你牵出来你牵出来就得了,怎么还那么多废话?说!羊呢?!”于启发恼羞成怒,开始来横的。
邱天心里丝毫不惧,脸上却装出三分害怕,“我也不知道那羊羔跑哪儿去了,今下午在我家自留地里遇着的时候它身上沾了露水浑身打抖,我寻思牵回来给它暖暖,可是进屋拿个筐的工夫,它就不见了——这羊凭空来凭空去,不会是山里的精怪变的吧?”
“……你成心的是不?!”
于启发彻底怒了,抬手就要打人,邱天下意识闭眼,再度睁开,却见邱北山正攥着于启发的手,满脸愠怒。
“一个爷们跟个孩子动手,这就是老于家的教养?”
邱北山分神瞥邱天一眼,“打着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