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米的距离,初宜又哭又闹,不要他碰。
可初宜那点力气,即便喝醉了,没有章法,比平常难对付一些,可对上沈兆庭,也像拢在两只手掌心中间的一只蝴蝶在扑腾。
愿意看热闹的时候,稍打开点缝隙看看,可要是不愿意看,轻轻合上便可。
沈兆庭放在初宜腰上那只手,说是揽,不如说是提溜,初宜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手脚都不老实,可他脚下的步子不但一点不受干扰,反而越走越快。
“……你欺负我!沈兆庭!放开我!”
“再也不想理你了!呜呜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等沈兆庭走近别墅大厅,四周扫视一遍,又推开一扇门进去,初宜才放弃了挣扎。
她只知道捂着脸哭,沈兆庭松手,让她双脚着地,也不想着跑,是完全服了,维持着埋在他怀里的姿势。
她边哭边喃喃埋怨,大多是对沈兆庭的声讨。
他坏,他欺负人。
他是混蛋。
沈兆庭微微挑眉。
小姑娘也有尖牙,会骂人。
“我不想喜欢你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嗝……嗝……”
她终于肯安分,是因为打嗝。
沈兆庭皱着眉头就没松开过,此时也浮上一抹忧色,捏住她的肩,稍稍将她推离自己胸膛,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深呼吸,呼吸。”
好一会儿,初宜的哭嗝才终于停了。
但抽泣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
她的视线所及,沈兆庭的背后是一扇美式小窗,挂着白色的蕾丝纱帘,窗户开着,蕾丝纱帘没拉开,被夏日傍晚细细的微风向屋内吹送。
两个人避开人群,躲在别墅一楼的小厨房里,刚才初宜那番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哭闹,除了沈兆庭,应该没人听到。
好在,两人之间,还有沈兆庭保有理智,不然,初宜今天就要把脸全都丢光。
可再细打量,一向从容不迫的沈兆庭,其实也没那么严整。
他的衬衣扣子开了一道,前襟微乱,西裤上有被初宜踢打挣扎时蹭上去的灰,好在西服颜色深,胸口被初宜长达十几分钟的眼泪浸湿了,也不太明显,因为初宜挨得近,才能看得出来……初宜才发现,她在沈兆庭的怀里。
夏天的裙子衣料单薄,沈兆庭停在她背后那只手的热度,好似可以毫无阻隔地传递到她皮肤。
更不用说他直接搭着她肩膀那块皮肤的触感。
他的手大,力气更大,想控制住她的时候,她的挣扎就跟小蚂蚁是差不多的级别。
“好点没有?”
初宜下意识动了动刚才被沈兆庭攥过的手腕,他没弄疼她,可现在回想起当时情状,初宜就感觉那一圈皮肤都像有火在烧。
她缓缓后退一步:“好……嗝……好点了。”
沈兆庭的神情不变,顺着她退后的动作收回手,转过身去,目光扫视一遍干净的灶台,抬手接连打开两个深绿色的木质橱柜,才找到了喝水的玻璃杯。
他在直饮机下接了杯温水,递到初宜面前。
那橱柜打得高,要是初宜去找,还有些够不到。
但沈兆庭只是随意抬起胳膊,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在里面翻找。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场景?她都能对着沈兆庭抬手找水杯的背影发起花痴。
又想,长腿,窄腰,宽肩,要戳房顶一样的身高,换谁不花痴?
又想,花痴也是白花痴,他对她没意思,长那么帅有什么用?
“一会儿哭,一会儿愣。”沈兆庭道,“过来,喝水。”
初宜又下意识地抽泣一下。
她从沈兆庭手里接过水杯,慢吞吞地小口小口喝,听到他那像是无可奈何的语气,自作多情地从中品出纵容,内心又凄凄惨惨起来。
浓重的哭意根本没走,情绪很容易酝酿,鼻尖一酸,就又要掉出泪来。
醉鬼向来都是最不讲道理的。
“哎。”
初宜愣住。
这回,她听得真切,沈兆庭是真叹气了。
初宜抬起头,两只手抱着还剩个底的水杯,惶惶无措地看向沈兆庭。
他回手扯了几张纸,想了想,干脆拿起纸巾盒,放在初宜身后的流理台上,走过去,一手扶住她后脑,另一只手抽出纸巾,擦她哭得汗湿的额头。
换一张,擦她的眼睛。
再换一张,擦她的脸蛋和嘴唇。
又换一张,像照顾三岁小屁孩,帮她擤鼻涕。
刚刚大哭一场,不夸张地讲,脑袋都因为缺氧而晕晕乎乎。
初宜整个人还是懵的,根本没有余力考虑好不好意思、丢脸不丢脸的问题,只知道呆呆的任由沈兆庭动作。
可再懵,也不会感觉不到他动作里的耐心。
沈兆庭没生她的气。
不……一开始,沈兆庭确实动了怒。
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是平常摆出来吓唬沈思行那种怒,初宜很清楚。
放在平常,沈兆庭哪里是那种愿意长篇大论教训人的人?
他要收拾沈思行,拎起家法就行。
初宜在那几段话中,敏感精确地察觉到了沈兆庭的失望。对她的失望。
所以,她的情绪崩溃才来得那么快,毫无预兆。
沈兆庭不喜欢她,勉强还可以说是两个人不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