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帅那个。”
护士年轻,二十出头,比初宜大不了几岁,已经跟她熟了,一边动作麻利地往输液架上挂吊瓶,一边笑:“听我们护士长说,是个大老板,是不是小初?”
沈兆庭算大老板吗?
初宜摇摇头:“不知道,但他总是特别忙。”
护士颇有些自豪:“我看电视剧里,有钱人家的小公主生病了,都往私立医院跑,看来实际上不是这样,还是我们三甲医院靠得住。”
初宜被她逗得发笑,心想自己可不是小公主,要说沈家的小公主,只有一个,该是沈思行。
又想起昨天下午跟沈靖川视频,还听他对这“破医院”的探视规矩老大不满意。
护士又说回刚才的话题:“我也觉得他忙,谁都看得出来。不过,这么忙,都不耽误天天上你这儿,小初,你叔叔可真疼你。”
她要给初宜往手背上扎针了,初宜转过脸,紧紧闭着眼,手背上一凉,护士就松开她胳膊上的绑带,道:“好了。”
“现在几点了呀?”
“七点三十五。”
护士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了,初宜又问:“姐姐,现在几点了?”
护士道:“七点三十七。”
她把初宜房间的空调调高两度,走出病房的走廊,刷卡开门。
这个点还早,冬天的天亮得晚,家属探病的高峰期,一般在九点以后,已经坐在那等着探病的,只有沈兆庭一个。
他在黑色西装外面穿了件大衣,眉目颜色深,头发也打理得很整齐,坐姿挺拔,面孔的轮廓深刻,侧脸掩去几分严肃的气质,把英俊漫溢出来,即便背后只是医院经典的绿白墙,可有些人生来就是像随时可以参加晚会。
护士最近见多了这场面,但还是定了定神,才探头出去,小声叫他:“沈先生,进来吧。”
沈兆庭进病房的时候,初宜正盯着房顶发呆。
保温桶咯噔一声被隔在床头柜上,初宜才惊喜道:“二叔!你怎么进来的……还有二十一分钟呢!”
沈兆庭先把保温桶的参汤倒出来,再把初宜的床摇起来,小桌板放好,往初宜没扎针的那只手里塞了把勺子,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做完以后,才在床尾坐下。
“讨护士可怜了?人家放水让我进来的。”
初宜闷闷地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
她太无聊,要闲得长毛了。
“汤是炖了一晚上的,先垫垫,我走得早,家里早饭还没好,一会儿有人送过来。”
现在才七点半,沈兆庭是几点出的门?
一会儿,他离开医院以后,应该就要直接去公司。
前几天,书晴来看她的时候就说,初七过了,大家都开始上班了,老板也不例外。
初宜想起,刚才护士也说,谁能看得出沈兆庭忙。
可沈兆庭天天雷打不动,至少会在病房把探视时间待满,上下午都来。
前两天,初宜难受得厉害,听护士说,他出了病房,还在外头坐了很长时间,接了几个电话也没走,最后有两个人抱着摞文件过来找他,就坐在住院部签的。
“二叔,你天天过来看我,会不会影响工作?”
“没那么多工作。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其实叔叔来陪我也一样的,他说他一整天都有空,很闲……嗯,我知道,他身体不好,其实,我一个人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每天输输液,再写写作业,睡睡觉,一天就过去了,护士们也都很照顾我。”
沈兆庭手上剥橘子的动作不停,感觉到初宜说完这一大段话,还认真地看着他,是在等他的回答,才转眼看向她:“是吗?”
这个时间,窗外的天空甚至还是深色的。
有时候叫人恍惚,有点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病房里的顶灯很亮,打在沈兆庭的脸上,瞳孔如同黑曜石,吞噬光芒,面孔上深刻的轮廓,在他认真时,显得英俊到有些攻击性。
初宜愣了片刻。
“什么是吗?”
?“一个人待着不无聊,我不用过来,你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
方便倒是确实没有不方便的,初宜只是发烧咳嗽,行动上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可若要她认真讲,怎么会不无聊呢。
每一天,都是沈兆庭前脚刚走,她就开始望眼欲穿,盼望下一次探视是什么时候了。
拿砂锅炖了一夜的参汤本就不多,刚好一小碗,初宜已经喝完了。
沈兆庭收起碗,拿消毒湿巾擦了两遍小桌板,也收到抽屉里,才又继续仔细地剥那个被他的手捂热了的橘子。
两瓣剥干净橘络的橘瓣,被他放进初宜的手心。
“我没觉得累。”沈兆庭说。
“可是,我听说……”
沈兆庭放橘子的那只手没有拿开,轻轻地笼住初宜半握起来的手,声音轻,但也很认真,任何人听过,都不会再对此产生一分一毫的怀疑。
他说:“是我担心你,虽然忙,但也想在这儿陪陪你。”
窗外寒风呼啸,枯枝瑟缩,寒鸦惊起。
病房里,初宜的脸却一下子热起来。
她甚至听到血液“哄”得一声从胸腔冲向头脸的声音。
初宜知道,沈兆庭的话里,连一分一厘的言外之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