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大抵也猜得他心中所想,顺势道:“顺便把你家夫人也带回去吧!”
萧直闻言一愣:“……夫人?”
明德帝摇头叹息:“朕真是不明白,就你这榆木脑袋,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还真让朕的皇妹惦记上了!瞧起来,朕这回又赌输了!”
明德帝颇有些挫败,但他也乐于瞧见如此进展,便好心对一头雾水的萧直解释了两句:“佑和回宫有三日了,三日里跑朕这儿问了你两回,现下还在安阳宫,朕倒是乐意她回家,不过你如今既然回了府,朕也不好一个人霸着妹子,你去接她吧!”
萧直犹在发怔,他压根不关注明德帝前头说的什么“赌输”的话,一颗心皆因后头那消息激荡不止。
公主真的会问他么?
她先前的态度令他颇受打击,虽然至今仍未想通公主为何突然跟他生气,但是公主对他避而不见是事实。既然连见他都不愿意,怎会主动跟皇上问起他?
萧直不敢相信。
明德帝瞧他一脸呆傻,更是无语:“你到底在不在听朕说话?”
“皇上说的……是真的?”微沉的嗓音很有些忐忑不定。
“你当朕每日以造谣为生吗?”明德帝简直想仰天长叹——他可是一国之君,竟沦落到这一步。
明德帝不说还好,一说萧直倒真拿怀疑的目光直勾勾望着他。
不怪萧直不信,明德帝这些年来,造的谣还真不少。从前每回戏弄人,总能编出一堆假话,说得天花乱坠是常有的事,萧直深受其害,后来才学乖了,每回从明德帝那里听来什么话,都先到陆临遇那儿背一遍,把陷阱一个个扫尽了才敢有所行动。
对上萧直明显不信任的目光,明德帝算是明白欲哭无泪是什么感受了。果然,佑和曾说过的狼来了的故事,现下在他身上重演了。
罢了,日子还长,往后慢慢在自个儿妹婿心中刷刷好感吧!
明德帝左手扶额,右手一挥,把令人心塞的萧大将军挥走了。
萧直阔步出了正清宫,一路急走,自然是往安阳宫而去。不过,他刚到安阳宫,就被告知佑和公主和乐安郡主去御花园了。
萧直迟疑一瞬,还是改道去了御花园。公主和乐安郡主亲近,他早就晓得,她们两个姑娘在一起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不过,他现下等不得了,若公主正和乐安郡主聊在兴头上,他就远远瞧她一眼,这样心里也能舒服一些。萧直没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想瞧瞧佑和好不好。至于明德帝说的那话,他还是不大敢信。
奢望太多,最终大抵总是绝望。
这感受,大婚那夜,他是第一回体会。收到梅花匕那次,是第二回。
如今,不晓得自己能否承受第三回。
是以,连想都不敢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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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直一路阔步,途中遇上宫女太监行礼,也顾不得应,很快便到了御花园,随意一问道旁修剪树木的宫人,便得知佑和公主与乐安郡主在怜星池那边儿。
果然,走过去就先瞧见了远远候在一处的秋昙。
秋昙是被佑和遣到这处当岗哨的,每回她和乐安郡主说心里话,便连秋昙也要支开。
乍然瞧见离京半个多月的驸马大人,秋昙委实有些吃惊,但很快便露出喜色,见了礼后,更主动告知公主就在怜星池北边的假山后头。
萧直微一颔首,径自往那假山石走去。
原本只想着偷偷看佑和一眼,是以萧直步伐放得很轻,到了假山石处,一眼便望见了那坐在石椅上的两个少女背影。
他轻易便认出穿着浅蓝宫装的那一个就是佑和公主。
看那背影,似乎比先前更纤瘦了。
想来定是发了一回病,损着身子了。萧直浓眉一蹙,颇为心疼。
虽然只瞧见了背影,但萧直却已满足了。人家姑娘们说话,他总不好一直在这儿待下去,是以转身欲走,却突然听得微微抬高的女声。
他身子一晃,硬生生顿住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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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这头。
乐安霍地站起身:“可是你喜欢陆临遇六年啊!”
“是啊,我喜欢陆临遇六年啊……”佑和清眸微敛,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我从九岁就喜爱他啊,他确实是个教人动心的男人啊,他是大盛文杰,他容色气度样样都好啊,人人都瞧得出,虽是文武双杰,他可比萧直招人喜爱得多,他模样比萧直俊,他脑袋比萧直聪明,他比萧直才华横溢,他处事从容疏朗、游刃有余,连我皇兄都甘拜下风,他……”
佑和还在一样一样列着陆临遇的好,完全没有察觉,山石另一面,一个高大的男人满目伤色,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佑和一边说,一边回想过去,更觉得世事难料,实在讽刺得很:“我从前一双眼睛总放在陆临遇身上,即便萧直时常与他一道出现,我也不曾多看萧直一眼……我以为我喜欢陆临遇啊,我一直这样想啊!”
“……可我这些日子时常思考,我从前那样的心思,当真是喜爱陆临遇吗?那种情感真的是爱情吗?”佑和摇摇头,“我从前从不会考虑这些,从不会怀疑这些,可我后来就不确定了,我从前注意陆临遇,却不会因他对其他事失了心思,我瞧见他会有些欢喜,他若不在,我也会时常想起,可我不曾失魂落魄、寝食难安过啊……”佑和淡淡诉说着那些渺远的心思,眉间似乎有些忧愁,有些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