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言抓着上升器,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冰爪强劲地铐进冰川之中。
和攀岩不同,攀岩,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接触岩面,即使无法再往上一步或是无法维持身体平衡,她也可以换一个落手点或是落脚点,但是攀冰却不一样,湿漉漉的表面带来了许多困难,手套与冰壁之间几乎没有摩擦力。
即使绳索存在,可往上攀爬依旧是一件难事。
如果没有绳索,她就需要借助冰锤在上面弄出一个个槽,塞进冰锥,再挂上绳索,要是选的冰锥位置不好,那么表面就会造成裂缝,一旦冰锥从中掉落而出,就代表一个保护点的消失。
因此,在冰壁上开线,既需要思考,又不能思考太久。
每当这个时刻,林之言就尤为感谢自己带了那么多的能量棒,因为它们,才会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在冰壁上,狂风猛地刮起,它卷起旋转的雪沫,像拍碎的浪花冲刷着悬挂在冰壁上的四人身上。
林之言仅仅抓着上升器,尽可能地挨近冰壁,埋首等待狂风减弱,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后背都被搽了一层厚厚的霜,而我的护目镜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视物有些困难。
在冰壁上,腾出一只手做其他事是很危险的事。
林之言只能从缝隙中艰难地往上攀爬,她爬得很缓慢,可贝拉她们攀爬得更慢。
通过这段二十米冰壁,她们花费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爬上去之后,发现了一个洞穴,并不深,里边什么都没有,正好能挡住宽风,四人都决定留在那里休息。
林之言刚把背包脱下来,就听见了一声重物掉落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道惊呼声回荡在整个洞穴之中。
“Breton!”
Breton是入本幸太的英文名。
林之言一转头,就看见入本幸太跪在地上呕吐,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吐完之后,他直接倒下了。
这件事发生地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高海拔下,什么病都有可能发生,高山肺水肿症(HAPE)、高原脑水肿(HACE)、心脏病...就算只是小小的高原反应、过敏、冻疮,都有可能会造成伤害甚至是死亡。
贝拉只能通过他的鼻息和颈动脉判断出他还活着,可对方的身体不断抽搐着。
莎兰脸色苍白地看着入本幸太,突然呢喃出声。
“难道是...急性脑水肿...”
急性高原脑水肿,是最严重最致命的高原反应,如果抢救不及时,病人死亡率能达50%以上,也是无数登山者死亡的原因。
贝拉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如果真的是急性高原脑水肿,在卫星电话无法拨打出去的情况下,对方只能等死。
在三人的氛围凝结时,躺在地面上的入本幸太却突然抽搐了一下,□□出声,他缓缓睁开眼,声音飘散,如果不是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不是....我只是...太累了。”
三个人瞬间喘大气。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莎兰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能走吗?”
入本幸太咳了两声,苦笑着说:“不行了,我的腿...已经冻坏了。”
莎兰没有反应过来,而贝拉则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的腿。
在距离山峰垂直海拔八百米处,他决定放弃登顶了。
即便登顶的希望距离他从未如此地接近,如果登顶了,他一定能在登山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圈内成为传说,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活着。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到达了极限,如果继续死撑着下去,或许将面临着直接昏厥死亡的结局。
入本幸太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跳跳得十分缓慢,即使在情绪大波动的时候,它也无法再快几分,粘稠的血液似乎从血管中串流,他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
太累了。
他原以为自己攀登过无数座六千米以上的山峰,也一定能挑战成功奥尔苏里山峰。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如果他想活着回去,他必须放弃登峰。
如果他选择登峰,那么势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是更多的可能是,在他死亡之前也无法看到登顶的风景。
入本幸太沉沉地呼吸了两下,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当他放弃了登顶的想法,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相反,心绞痛袭来了,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你要回去大本营那边吗?”
听到贝拉的声音,入本幸太艰难地发出嗯的声音。
莎兰咬紧下唇,她的目光闪烁,问:“你...可以自己一个人下去吗?”
入本幸太看向莎兰,半会儿,点点头。
“我可以。”
他艰难地起身之后,靠在墙壁上,用着非常缓慢的声速跟她们说:“你们上去吧,不用管我了。”
莎兰定定地看着他,内心正在纠结。
过了好一会儿,她上前拥抱对方,低声说:“上帝会祝福你的。”
入本幸太露出笑容,回应:“上帝也会保佑你的。”
说罢,他看向林之言和贝拉,缓缓地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告别了入本幸太之后,七人队伍缩减为三人。
走在路上,林之言突然开口。
“其实我们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