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明天一早去替你。”妈妈说。
然后妈妈又唠叨了几句,问需要什么东西,钱带的够不够,嘱咐莫羡照顾好莫欢,也要顾好自己云云。
话说尽了该挂电话的时候,莫羡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妈,他怎么样了?”
妈妈笑起来,说:“是问忆北吧?他已经休息了。我也看过他的伤了,长得挺好的,他也说不疼。今晚不知道你会回来,你没在身边我跟你爸都慌了,就只想到忆北了。今晚我不会让他走的,你放心吧,他我会照顾。”
莫羡“哦”了声,咬咬唇,挂了电话。
她低头,看着脚上的平底鞋,是误会他有骨肿瘤那天,从他家离开以后去买的。
她幽幽叹气,其实是不该管他,可总忍不住要管。
她想到今晚他说要跟她重新开始。她当时又怕又提防。可在这个混乱又疲惫的晚上,她又希望有他的肩膀能让她靠靠。
莫羡看了看熟睡的莫欢,他身高马大的一个人,委屈地蜷在几十公分宽的临时病床上。平时家里有什么事都是他这个当哥的扛,如今他病倒了,她必须扛起来。
可道理再怎么明白,她也会觉得累,无助,有点想哭。
“麻烦抬下腿!”
有人在对她说,莫羡发现是护士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在输氧老人。走廊本来就窄,病床占了一半的宽度,她坐在病床上,腿脚挡了人家的路。
莫羡跳下来给他们让路,轮椅平稳地过去了,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
是关忆北,莫羡接了电话,还未开口,他便直接说:“今晚我睡你房间。”
莫羡一个深吸气,瞪大眼睛,还没问为什么,他又说:“你妈让我睡的。”
莫羡抿紧了嘴唇,他接着说:“你妈妈的意思,莫欢刚生病,我也是病人,我睡他房间,兆头不好。”
莫羡刚想说他怎么不去睡沙发,关忆北却抢先说:“腰不好,睡不了沙发。”
末了补上一句:“这可是你不让我走的。”
最后,她一句话没说,他把话头全堵死了,把责任甩了个一干二净,并且盖棺定论,让她知道今晚他不得不睡在她的床上。
莫羡不担心他睡她床,她担心别的。
她立刻开始想房间里有什么是不能让他看的,思绪转了几转,想摆在外面的应该没什么,可床头柜里有些东西……她怕他会翻出来看……
“放心吧,你的东西我不会主动去碰。”他说,话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就像会读心术,什么都知道……
可他能这么说,她心里略略安慰。因为她还是信得过他,知道他言出必行。
可紧接着他却话锋一转,说:“可你妈妈非要拿给我看,我就没办法了。”
莫羡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了。
“她拿什么出来给你看了?”她沉声问。
“一些旧东西。几本你大学时候的课本,巧了,还都是我给你上过的课。几个人体组织模型,好像也是我买给你的,我记得那个心脏的模型不太好买,我当时找了好几家供货商才找到的。还有我当年的随堂笔记,我记得是因为你专业课成绩不好我特意翻出来给你的。”
他笑了一声,说,“我翻开笔记看看,觉得当年我的字写得还不赖嘛,干门诊年头久了只会鬼画符了。哦,笔记里还有我画的心血管图跟人体组织循环图,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画图画得这么好,真想给当年的自己鼓掌。”
莫羡的手越捏越紧。关忆北兀自慢悠悠地说:“你当年不喜欢学医,还留这些东西干什么?”
“忘记扔了。”莫羡咬着牙说。
关忆北闷声笑,低声念叨:“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你是舍不得。”
莫羡没说话。
关忆北笑完后,舒了口气,慢吞吞地说:“还有一件东西,我记得你说过是丢了的。”
莫羡脑子迅速闪过了一件东西,她想妈妈不会是把那件也找出来了?她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用牛皮纸信封包的,不知道的人不会猜到那是什么。
可面上她却只能故作镇定地沉声问:“什么?”
“那个戒指,你妈妈帮你找出来了。”关忆北说。
莫羡觉得无力。
那枚戒指,或者说是简单的铂金指环,只在上面镶嵌了一块小小的钻石。是她大三生日那天他买给她的。他当时没什么钱,所有存款拿出来买了这个,还加了点钱把两人的名字刻在里面。
那是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
结婚后他妈妈送了她不少礼物,珠玉翡翠什么的,很贵重,离婚的时候她都退还给他了。只有这个戒指,她借口说丢了。
她其实是不舍得还他。
如今却在她家里找了出来,实在此地无银三百两。
莫羡脸上发热,故作轻松地说:“是嘛,这么久了,竟然能找得到。”
“也许是你妈妈找东西的本事比你强,也许是根本不难找。”他说。
“也许吧。”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还要吗?”关忆北直截了当地问。
她没吭声。
“不要的话,我拿走了。”关忆北说。
莫羡咬咬下唇,说:“你随便。”
莫欢翻腾了下,莫羡立刻扭头看他,结果莫欢只是翻了个身,依旧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