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上那年，宋立坤来了我家，跟宁远长谈一次。后来宁远还是去了医学院，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一直闹得很僵。”
“其实说起来，宁远跟宋立坤很像，一样的固执。只是宁远不像宋立坤那么无情。宋立坤的无情，大都遗传给了宋画溪吧。”
荣霄换了换胳膊，重新躺好，继续说：“我妈妈，她对宋立坤一直抱有幻想。她觉得她有他的儿子了，总有一天他会让我认祖归宗，会跟她结婚。她一直等他，等到两人都老了。其实，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什么都清楚了，可她偏要自欺欺人。”
“我并不想劝她。她一梦几十年，不如让她继续梦下去。这些年，她想见宋立坤，可是宋立坤不见她。这次听说宋立坤会出席宴会，她也要来。那晚你给我跟宁远分别打电话确认行踪，我猜想你是看到我们了。其实那是我带着她去见宁远。我可以不顾忌宋家其他人的感受，可我得得到宁远的同意。”
“我跟宁远一起撒谎，你生气了吗？”荣霄斜了顾晴一眼。
顾晴依然站着，顶着轮明月整个人都傻了，压根忘了回答荣霄。
她想不到荣霄跟宁远竟然是这种关系。早先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她以为她是世上最惨的人，可今天看来，不管是荣霄还是宋宁远，连姜小迟所背负的着，都远远比她的要沉重得多。
她何德何能跟这些人成了朋友，被他们照顾体谅？
荣霄一挺身坐了起来，问她：“吓到了？”
顾晴僵硬地摇头。
荣霄站起身，压住她的肩让她坐下，说：“其实我并不想特意跟你说这些。”
顾晴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小声问：“你觉得难过吗？”
荣霄问：“为什么这么问？”
顾晴仰头看着他，说：“这么多年，你一直一个人，会难过的吧。”
荣霄摇摇头，幽幽地说：“难过，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想，我已经麻木了吧。”
顾晴瘪瘪嘴，心里顿时难受得紧，低下头小声抽泣起来。
她不信荣霄说的。她不了解荣霄的过去，可是她懂他。
☆、第八十六章
荣霄一直是一个人，从小就是。他有父母，可他父母心里没有他。唯一心里有他的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哥哥宁远。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走过来，像个独行侠，他表面的漫不经心，不知道掩盖了多少心酸痛苦。
荣霄不是没有心的人。如果他没有心，他不会对她那么照顾包容，不会为姜小迟奔波。他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却最重情重义。
从小到大，没有人爱荣霄。他妈妈心里只有宋立坤，宋立坤心里只有自己。世界这么不公平，没有人给他爱，却要他去爱别人。
她到底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认识了他？她出事后总是第一个想到荣霄，跟他抱怨，问他解决办法。荣霄却从来没有有求于她。她以为他是个superman，可她忘记了superman只存在于电影里。
“你哭什么？”荣霄揉揉她的头。
“我觉得我特对不起你。”顾晴抽泣着说。
荣霄笑了，伸手揽住她。顾晴顺势靠到他身上，抽抽搭搭地哭。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荣霄说。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她囔着鼻子问。
荣霄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有些幽远：“顾晴，人都有私心的……不过还好，你现在过得不错……”
顾晴以为他指的是他把她送给向默阳那件事。在她跟向默阳已经越走越近的现在，她倒是不在意了。
“顾晴，向家比宋家干净得多。向定海是做实业出身，人品也可以，你不用担心向家哪天也会有一个我这样的人跳出来，跟向默阳抢家产。”荣霄说。
顾晴抬头红着眼圈瞪他，埋怨：“你这说的什么话！”
“我说的是实话。”荣霄眼神虚了虚，“现在的宋家，除了宁远，估计其他人都怕我去抢吧？”
“你又没必要去抢那点东西。”顾晴用手背擦擦眼。荣霄有钱，尽管她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赚的。而且荣霄不贪，他不会贪慕宋家的财产。
荣霄深吸了口气，把手插在裤兜里，转身往泳池走了两步，站住了。泳池水下有蓝色的灯光，映得整个水体像一整块剔透的水晶璧。
他面对池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宋家的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可我不能不顾宁远。宋画溪害了姜小迟，我害了宋画溪。宋家有今天这步，并不是我推动的，可总归有我一部分原因在里面。现在我只想帮宁远重振华天。至于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只要宁远肯信我，就够了。”
顾晴坐在躺椅边上，看着荣霄的背影，突然觉得飒飒夜风吹过来，有点儿冷。
她想，这世上事情都难两全。就像荣霄不得不顾及宁远而必须跟宋家接触，就像宁远为了家庭不得不放弃学业。有那么*期许挂在他们身上，又有多少人真正去体会他们的难处？
她越想越难过，荣霄却一言不发地走了。她想跟上去，又觉得不合适。
荣霄只是说麻木，其实人从来不会真正麻木。如果他真能做到漠不关心，又何必去帮宁远，去安排妈妈跟宋立坤见面。
她能读懂荣霄的心。
她觉得该让荣霄一个人待一会儿，他那样自傲的一个人，需要独自舔舐伤口。同时她心里也没法平静，她甚至冲动得想跑进会场去，抓住宋立坤跟那个女导师，好好问问他们，到底荣霄算个什么。如果你们不打算好好抚养他，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不是工具！凭什么你们都过得好好的，让荣霄一个人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