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他走路的姿势早已经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军人气度,就算此刻他留了邋里邋遢的胡须和发髻也掩饰不住。
“你迟到了。”赵影指责。
“那我道歉。”毫无悔意,Keenan跳上驾驶座。
赵影鼓腮,拉开后排车门,一眼就看见堆得半人高的物资,根本没有能坐的地方,再看看驾驶座上的那家伙目视前方,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搭着档位把,悠哉悠哉。
她只好转到副驾驶座,又问:“其他人坐哪儿?”
“没其他人。”车发动了。
赵影一愣,就他俩吗?他单独载她出去……不是一直很想赶她走么?这种可带她可不带的场合,居然会选择主动叫上她?
看了眼太阳,正当空,不是做梦,也没从西边升起……她偷眼看旁边的人,对方目不斜视。
算了,她就是太爱脑补过度。
车在沙漠中行驶,烈日当头,明明十一月了,尼度这里的太阳依旧毒辣。
赵影朝着车窗的半边脸被炙烤得火辣辣得疼,完蛋,这下非得晒成阴阳脸……
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兜头罩住了她的脸,她伸手一摸,入手绵软丝滑,是条纱笼。
“营地里捡来的。”Keenan收回手,“你这张脸晒得还能看吗?希亚都比你懂得保养。”
赵影理了理面纱,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来,瞪着他:“不能看!有本事你别看就是了。”
她生就一双圆眼睛,瞪起人来跟闹脾气的小猫似的。
Keenan看了她一眼,又转过脸,嘴角一挑,尖尖的虎牙露出了点点端倪,身上那层冷冽骤然消解。
居然笑了。
赵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离开营地之后,他紧绷着的弦明显松了许多。
尽管这样的笑容和从前的陆靳泓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尽管生活对他来说从不轻松,但他爱笑,而且笑起来有对少年气十足的虎牙。
赵影曾喜欢极了陆靳泓的笑容,就算现在,也不例外。她心情好了许多,转头看向窗外。
茫茫沙漠反光得刺眼,比起楠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却宁可就在这里风雨来去,也不愿回国重新开始。到底是为什么呢……
“再盯着白沙看,小心眼瞎。”
赵影回过脸,Keenan仍旧看着前路,好像从没关注过她。
“你管我瞎不瞎。”说归说,她还是乖乖地收回了视线。
“我也不想管。只是营地里已经很忙了,不希望你再给别人添乱。”
添乱你个大头鬼!
赵影怒目,恨不得拽着他的腮帮子逼他讲两句人话。好话就不能好好说?非要毒舌得惹她暴走才满意?
“收容所里都是尼度内乱造成的孤儿,连亲属都找不到,才会送到这里来。你和他们聊聊,比在战场跑一个月的信息量都多。”
“我知道了。”
“多收集些信息,就回国吧。”
赵影抿嘴,难怪会主动带她来,原来是为了早点打发她走。
终于,在穿过一片防□□之后,被篱笆墙围起的小院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土黄色的外立面,三层小楼,像是刚翻新过不久,但还是从骨子里透出陈旧的气息。
吉普车刚刚在院外停下,栅栏就被人拉开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兴奋地围了上来,赵影只听见他们都在叫:“Kee!Kee!”
Keenan刚刚下车,就被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抱住大腿亲昵地要求抱抱,他果真有求必应,一臂坐一个,抱着往院子里走。
赵影跟在他身后,被一群小屁孩偷偷打量。她眨眨眼,孩子们也眨眨眼,她笑,他们也笑。
等收容所的院长徐淑一边拍打身上的面粉一边走到大厅的时候,赵影已经被一群小孩儿围住了——他们对她的那台黑漆漆又重、又亮还带着大“炮筒”的设备充满了好奇。
“徐院长,最近孩子们还好吗?”Keenan问,同样是英文。
徐淑四十出头,黑头发黑眼睛,笑着说:“有几个小家伙感冒,小罗塞稍微拉肚子,但都服了药问题不大。不过,昨天刚来的小姑娘还没调整好情绪,不怎么搭理人。”
Keenan点点头:“一会我去看看她。”
徐淑看向赵影,发现那姑娘也正在打量自己,笑着问:“小姑娘,你叫什么?记者吗?从哪儿来?”
“院长好,我姓赵,赵影。华国来的记者,刚到尼度没多久。”
没想到徐淑高兴地拉起赵影的手,用普通话亲热地说:“说国语,说国语!我很久没听见乡音了。”
徐淑从港城来,原本是短期志愿者,谁知道时间越久越对这群异国孤儿有了感情,加上前任院长意外身故,她索性接下了担子,常年在尼度生活下来,孩子们管她叫姆妈,也和她学国语。
见到赵影,徐淑非常高兴,恨不得把她留在营地搭个伴。
赵影本身是个热心肠,别人待她三分好,她也要回报五分。
两人一拍即合,干脆搭伙一起下厨房替孩子们张罗午饭去了,留下Keenan和一群小屁孩儿面面相觑。
Keenan给小孩子们挨个恋爱身体,轮到闹肚子的小罗塞时他附耳偷偷问:“Kee,赵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Keenan没回答,反问他:“你觉得呢?”
“是吧?是吧,你从前都是一个人来看我们,今天居然带了姐姐来,不是女朋友,难道是太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