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他不慌不忙的坐入柜台后边的梨木椅,随即闲闲的靠上椅背。
一旁的十月体贴的吩咐奴仆递上凉茶,顺道接过扇子替其祛暑。
“从何说起呢……”伙计挠了挠头皮,状似困扰得道:“公子是否还记得半月前来当铺找玉鉴师的那位中年男子……”
玉鉴师?中年男子?
脑中很快滑过些许零星画面——
别业里不期而遇的女子,眼睛里含着强烈的恨意;身材发福的男人来求鉴定玉扳指里头的字迹;夜半搜寻客栈。而后下属所呈上的画像……
迟玥恒猛的坐直身子,他居然还真把那么有利于消遣的好玩事情给抛之脑后了,兴趣一上来,再难以抑制,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口吻:“如何?那位客人找上门来了?”
“是啊。”伙计哭丧着脸:“那位客人隔三岔五的就要来闹上一次,说是我们拿了他鉴定的物品不还,搞得最近生意都比之前差了许多。”
迟玥恒听了上半句辫子的那个忽略了下半句,追问道:“那他今天会不会来?”
伙计哽住,为什么自家主子看上去一脸期待的模样,没赚到钱不是应该比较郁卒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的神色,他慎重开口:“小的不太清楚,或许会来,或许不会来。”
“废话。”迟玥恒不耐,思忖半刻道:“这样吧,如果他下次来了,你就……”
“公子!”伙计忽然大喊,手指向外边。
迟玥恒皱眉,顺着其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有一人怒气冲冲的大步朝他走来,面貌很是熟悉。他定睛瞧了一会儿,薄唇莫名拉开浅浅弧度。
“好哇你,竟然还敢出现!”苏起旺一掌恶狠狠拍在台面上,喝道:“把我未来女婿的玉扳指还来!”
迟玥恒耸肩:“弄丢了。”
“弄丢了?!”苏起旺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态度所激怒,一个箭步就欲冲入柜台后,很快被几个身形高大的人给拦住,他努力伸长着脖颈,在几人间的缝隙中探头:“你给我等着,你弄丢了客人的东西,我看你今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迟玥恒微笑:“这位爷儿,稍安勿燥,在下虽然弄丢了扳指,但是一样可以告诉你上头的名字,你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么?”
苏起旺面色难看的哼哼了两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道:“那雕着的三个字是什么?”
“严子湛。”
严子湛又是谁?苏起旺纳闷的搓着手。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其实……”迟玥恒笑眯眯的给以迎头重击:“令千金的心上人便是我们当朝的宰相,人称严相是也。”
苏起旺呆呆的站在那里,言语不能。
严相?严相!
不就是那天在太守府里姗姗来迟的大人物么……那个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傲决男子竟会是他女儿的心上人么?忆起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孔和其毫不掩饰侵略性的眼神,苏起旺的心不由自主就哆嗦了一下……
这、这让他如何去提亲啊?
“公子,我再替您倒一杯。”十月不动声色的取走迟玥恒紧捏着的镶金玉碗,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迟某人那张因着忍笑而略微有些扭曲的脸孔实在叫人无语,他还真怕那碗会在其用力之下尸骨全无。
迟玥恒收起笑意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柜面上,盯着眼前表情丰富的苏起旺,压低嗓音道:“你可知,我为了替你打听这玉扳指差点丢掉了小命。”
苏起旺微张开嘴,紧张道:“此话怎讲?”
迟玥恒招招手:“当心隔墙有耳,我们小声点说。”待得对方附耳过来时,他才低声道:“坦白说,我这玉鉴师手上的长棱镜算不得精密,所以那日带着那翡翠就去了教我入门的师父家里,想让其帮忙。谁知待我鉴定完毕正想去给你答复,就来了一队官兵,不由分说将我捉到了大牢里……”
“然后呢?”苏起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迟玥恒痛心疾首,哽咽道:“然后我就被狠狠毒打了一顿,我还弄不清状况之时,就见到了严相,他抄起刑部里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武器……”
“我不想听这个啊!”苏起旺不耐打断,急得抓住他的领子,吼道:“你倒是说重点啊!”
迟玥恒拍开他的手,肩膀一抽一抽,同时努力的把头往后转。
又开始演戏了……十月暗自翻个白眼,看着街上已有人驻足观看这形态夸张的两个活宝,便硬生生将头挤入二人间:“爷儿,进来说话吧,我家玉鉴师怕是控制不住情绪了。”
危急时刻苏起旺倒是行动异常的迅捷,从柜台上一跃而过,激动道:“后来严相说什么了?”
迟玥恒皱眉,哀怨道:“他怀疑我是你女儿的……”最后两个字在对方耳边轻轻道出。
苏起旺倒抽冷气:“奸夫?”半晌又意识到失言,捂着嘴小声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太荒谬了。”
迟玥恒眯着眼:“我猜测他们二人已经形同陌路,令千金对严相已无任何留恋,怕只怕严相仍然郁郁寡欢,思念成疾之下就胡思乱想,认为心爱的女子朝秦暮楚,爱上了他人。而这扳指突然在我手中出现,也难怪他会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