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开口赞叹,却忽然住了口。
楼下不远处的草坪上,站着一个人。
她知道那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座雕像。虽然看上去真的像一块石雕。
蝶语的胸口忽然被内疚咬了一口。
她知道那是濯玚。而不是别人。虽然这样的距离和黑暗几乎无法辨认。
然而知道就是知道。
明明知道的事不能假装不知道。
就像爱。
明明不爱,不能假装成爱。明明爱,也不能假装成不爱。
他仰了头望着你,你能假装看不到吗?
蝶语转回身,有些狼狈。
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宫发臣却忽然吻了上来。
蝶语无心应付他。然而推开他的意志力也不够强悍。
推推搡搡,反而像欲拒还迎。
蝶语忽然为卑鄙无耻的自己流下泪来。
觉得一颗心被撕成了两半。她狠狠的耻笑自己,指甲攥进了手心里。
“放开!”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大堂传来。像野兽的吼叫。
宫发臣慢慢放开她,淡淡看着。
蝶语忽然反身往前一站,张开手臂挡住他。
“濯玚。”她有些凄厉的叫了一声。
原来女人真有第六感。她看着濯玚,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手里有一把枪。
濯玚手里有任何一种武器她都不会奇怪。
因为闵浩忠会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即使闵浩忠不给,濯玚也会自己做一把出来。
她奇怪的是自己。周蝶语,你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濯玚看着蝶语张开的手臂,眼泪扑簌,他说,“周蝶语,你让开!”声音是委屈难堪的,也是挣扎疯狂的。
一双眼睛,像野兽一样红。
蝶语看着他的泪。某一个时刻也紧张起来。如果濯玚真的开枪……
濯玚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叫,“宫发臣,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有观众开始聚集。
蝶语忽然冲上去。
那时候,她自己也不能阻止自己。只是觉得这里有这么多的媒体,濯玚不能说出这样具有恐吓性和危险性的话。他更不能真的开枪。于是她没有多想,就冲上去,并且立即捂住他的嘴巴。
后来,她想起这件事,还在奇怪,当时为什么不是冲上去夺下那把枪呢?
女人的思维有时真的很诡异。她绝不敢去夺一个失去理智的傻瓜的枪,却想也没想就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濯玚举枪的手臂僵硬起来。他流满泪水的脸,鼻涕、涎水一团糟。
他哭道,“我要杀了宫发臣。你是我一个人的。”
蝶语捧着他的脸,眼泪也流下来,仓促的笑笑。
“傻瓜,你杀了人,就要被警察抓走,这样你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了。你不是很爱我吗,你不是要娶我吗?”
濯玚愣愣的看着她,眼神凌厉起来,“你也跟他们一样,你是个大骗子!”
那把枪直指宫发臣,濯玚的手扣在扳机上,他情绪很激动,手却一点都不抖,“我枪法很准的,怪兽。”他对宫发臣说。
蝶语捧着他的脸就吻上去,“濯玚,我爱你,我很爱你,我们结婚吧。”
********** **********
一个小时后,濯玚对来来往往的警察和记者充耳不闻。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偎依着蝶语,一脸幸福的注视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他看上去很疲惫。
华士豪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令人觉得混乱。
警察问话。蝶语只说了一句话,“闵律师来之前,我什么也不会说。”
她的手上一枚巨大的钻戒。
濯玚拿枪指着她,命令她戴上。于是蝶语把海生的那枚戒指脱下来,然后换上濯玚的这枚。然后跪下来,请他和她结婚。
濯玚丢了枪,也跟着跪下来,拥抱她,嚎啕大哭。
蝶语坐在沙发休息区没有表情。濯玚仿佛累坏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却坚持睁着眼睛盯着她。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他身上很多新鲜的伤痕,手上、手臂上都有。衣服也蹭破了。看上去仿佛从哪里逃出来的。
蝶语拍拍他的脸,叹口气,“好孩子,我不会离开你了。”
十分钟后,濯玚便趴在她肩头睡去了。
蝶语愣愣的。苦笑。
记者在拍照。蝶语已经没有力气阻止。
宫发臣早已离开。至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
闵浩忠出现的时候,蝶语简直要喜极而泣。他们的视线相遇,他对她轻轻点点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给了她无数的安心和力量。
蝶语也微微点点头,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闵浩忠快步走上来,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脖子上的伤不要被拍到。”他小声的叮咛。
蝶语才发现她的丝巾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连忙点头,又连忙把闵浩忠的外套往身上拉拉。
濯玚被惊醒,梦游一样张开眼睛,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又闭上眼睛。
蝶语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濯玚的枪呢?”闵浩忠忽然又低声问。
蝶语大惊,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我不知道。”她摇摇头说完眼圈就红了。
闵浩忠看着她。这个受惊的、却拼命镇定的小女人。在她人生中一个闪耀时刻里坦然的承接了濯玚制造的混乱和麻烦。此刻她用一种信任和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忽然不忍心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