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眯眯地埋首消灭碗里的石榴,心道石榴可真甜。
那天,树叶间歇地簌簌作响,像在奏美妙的乐曲。
夏日的暖风带着御膳房嘈杂的烟火气,黄昏的金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无愁无虑,嬉笑谈欢。
第4章 长大
“发什么呆?”左盛旸左手握着石榴,右手拿着小刀,去皮的间隙抬眼一看,武宝正在走神,于是手腕微转,刀刃在桌上敲了一敲,脸上露出明显的不爽。
他给她辛辛苦苦剥石榴吃,她不拿崇拜、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也就算了,竟然敢走神?
武宝回过神,撑着下巴歪头笑道:“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彼时已是天福十七年,距离左盛旸第一次给她剥石榴吃已经过去了五年。
十五岁的左盛旸比五年前更高、更有气势了,只要他脸一沉,宫中之人莫不惧怕。
若换成五年前,武宝也是会怕的。
只是现在,她可一点也不怕了。
这五年她算是把左盛旸的性格摸清楚了,知道他对自己就是个纸老虎,就算他故意对自己装凶,只要她轻轻一戳,他的气准得立刻消散。
果然,她只这么笑了一笑,左盛旸的眉眼立刻柔和了下来,轻声“哼”了一声。
知道她回想的是五年前他们在这御膳房的大树下第一次剥石榴的场景,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旸哥哥小心点,别伤到手。我不饿。”武宝看着左盛旸突然快起来的动作,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们刚刚才在东宫吃过午膳,这会儿并不饿,他剥得这么快干什么呀。
看着小刀转动间映出的道道刀锋,武宝心惊胆战。
“哼。”左盛旸又哼了一声,故意哼得很是自得,以此掩饰快要跃出心头的欢喜。
倒也知道心疼他,不枉他这几年每年给她剥石榴吃,她不在的时候还偷偷练习……咳咳。
武宝见他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平心而论左盛旸剥石榴的功力可谓炉火纯青,确实也不需要担心会伤到手。
“这次在铎都待多久?”忽然,左盛旸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动作未停,眼神也依旧放在手中的石榴上,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剥石榴,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从天福十二年之后,武宝每年都会回一趟铎都。
前几年是爹娘带着他们回来,从两年前武啸年满十六岁之后,许是为了锻炼他们,许是自己实在抽不出时间,爹娘便让武啸带着武宝独自出远门,来铎都看望祖辈。
所以,今年夏天,武宝是跟着哥哥武啸一起来铎都的。
以前跟爹娘来铎都,总是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北疆,她和哥哥单独来,在时间上便松泛很多,多待些日子不成问题。
不过——
武宝眼珠子一转,忽然想戏弄他一下。
“明天就走。”她蹙着眉,装出很苦恼的样子。
“哎!”下一刻,武宝蹦了起来,神色大惊。
左盛旸割伤了手!
“旸哥哥……”看着左盛旸手指头冒出来的鲜血,武宝顿时后悔极了。
好像是她刚刚说出“明天就走”四个字后,左盛旸才割伤的。
“对、对不起……”她不该说谎话戏弄他的。
左盛旸脸色黑沉,“对不起”这三个字落入他耳中分明是武宝在为明天就走而道歉。
昨天才来铎都,明天便要走。
那又何必来!
他一声不吭地盯着她,压根没在意手指上潺潺流出的鲜血。
武宝被盯得低下了头,心口又慌又疼,漫出奇奇怪怪的情绪,平时口齿伶俐的她这会子连解释都忘了,只想赶紧给他止血。
“我去找太医来!”她拔腿就跑。
左盛旸看着她着着急急的背影,并不能得到稍许安慰,只觉得她实在可恨,就来这么两三天便走,想过他的感受么。
忽然,他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猛地向前跃去,捞起了左脚拌右脚因而差点摔倒的武宝。
“小心点!”他松开握住她腰间的手,因为她的莽撞,他的脸色更加黑沉了。
武宝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你回去吧,我不要你管。”左盛旸背过手去。
“对不起嘛,我下次一定小心,再也不摔跤了。”武宝咬唇,决定像以前一样撒撒娇,先平息他的怒气再说。
“你每次都这么说。”左盛旸声音犹冷,还在生气。
武宝抿了抿嘴,伸出手揪着他的袖子,“真的对不起……还有,我以后也不胡诌谎话骗你了,我要过些日子再走呢,起码等过了生辰之后……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
左盛旸又气又喜,猛地转过头来,寻思着一定要把她好好教训一通。
可是,一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大的火气瞬间都消失无踪了。
武宝观他神色就知道他气消了,连忙哄他:“那……我现在去叫太医来,赶紧把手指包扎了,好不好?”
好像每次到最后都只能败给她,左盛旸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