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兔子还快的人说别人蹿得像兔子。
瞿蔺道:“脸皮儿薄,你说这些东西,过会儿它红了你觉得看着像样儿?”
莫石南:“……”
滞了一秒,莫石南回骂了句:“男人就没人权,脸红是犯罪?”
问题就这么被带偏。
瞿蔺:“说话看环境,别找事儿。”
原本弥漫的情急紧张也因为这番刻意地插科打诨被抽解。
姜湖纵容着只听,杨栩栩也只是笑,任两人对腔。
最后姜湖反握了瞿蔺手一下,几个人都静了下来,各有所思。
拜祭杜清河以地震收场,任谁都想不到。
一分半钟后,晃动停了下来。
整座墓园除了他们不见活人,远处的盘山公路上,紧急停下的过路车辆仍未敢前行,人都下了车在空地上停留,忌惮着滚落的山石。
莫石南和杨栩栩联系了几个在本地的亲友,通讯还未切断,人能联系的上,即便远处大面积垮塌的建筑物在视野之内,两人一时间也都松了口气。
市内的各大交通线必然会拥堵起来,他们还在近郊,不明市内的情况。
莫石南:“这会儿走,进城再随机应变?”
姜湖:“余震呢?”
瞿蔺下结论:“换路走,北路不沿峭壁,落不下来石头,在路上再震一回,也来得及反应。”
听完了,莫石南没发表异议,只是又问:“瞿,你说——”
他惦记电站内刚修复完的供电和注水系统,惦记那些安全壳是否完好。
话头儿开了,想到身旁的两个女人,他却又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
莫石南只隔着一臂距离,和瞿蔺眼神对接了下,两人眸底都在风卷残云,心也忐忑的厉害。
数年之前,隔海相望的那个岛国大地震后发生了什么,印在白纸黑字上,他们都看过了太多遍。
原本钢筋水泥的城市,突然就在人眼里变成了易碎的玻璃,搅得人满心愁绪。
**
莫石南的车塞进四个人,沿着墓山北路往下走。
路上没遇到余震,但进了二级公路后,路被车堵死,挪不动了。
匆忙带着行囊转移的人都开车挤到了路上,加上部分反应及时的救援车辆,整条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排列着各型各色的车。
有人奔赴抢险一线,有人疲于奔命奔向自己认为的安全地点。
交通规则被部分车主忽视,来与往的对向车辆甚至有车头对车头,僵停在一起,谁都动不了。
有人等得着急干脆弃车,下车裸走,也有摁着喇叭一脸急色却无可奈何只能干等的。
瞿蔺将手扣在姜湖腰侧,是个保护的姿势。
姜湖心觉他谨慎地过了,但怕推开他手会伤他熨帖的心,便没动,成全他。
两人身体相贴,借彼此的体温平复杂绪丛生的心。
车载广播里已经调不出任何一个在播放的节目,满频道的静寂加重了莫石南心底的担忧。
瞿蔺坐在后排,觑他一眼:“自己先别慌。”
莫石南不承认,觉得极冤:“08年的时候我在四川,从宿舍楼上跑下来还记得回去抱了趟钱包,真没慌。”
可心里是真忐忑,Q市濒海,面临更多的变数。
半小时过去,车挪了不过十几米。
公路上拖着包裹步行的人渐渐增多,莫石南捏了把方向盘,回头瞄后排。
瞿蔺心领神会,杨栩栩也默契地打算接手方向盘,放他们走。
瞿蔺对姜湖交代:“你和栩栩在这儿等着挪车,我和老莫去前面了解情况。”
该配合时姜湖不掉链子:“注意安全。”
瞿蔺点头。
杨栩栩也对莫石南交代:“看好就回来,不然我怂。”
莫石南揉了把她脑袋:“出息!”
天灾忽至,波及众生,降临在一人身上的疾病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这座西高东低的城市,市区都在东部。
他们此刻的位置仍旧在西,翻过前方三百米外的高坡,才能看到掩于坡下的市区,和更远处曲折的海岸线。
那里的高楼广厦如今会是什么模样,几个人都拒绝去想象。
男人走了,姜湖视线追着他们的背影,很快便看不见了。
耳中有孩童哭闹的声音钻进来,姜湖看向车窗外,见到车后方有位父亲抱着个男孩,男孩额上粘着创可贴,伤口有些长,一条创可贴近乎遮不住。
姜湖视力一向极佳。仔细看过去,在这对父子过车身那刻,姜湖甚至能看到男孩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
是怕分离,怕疼,还是怕死?还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吓到?
**
路上碰到的人都说要奔就近的安置点,嘴里提及各项隐忧。
瞿蔺和莫石南一路东行,三百米后,终于撕开了被高坡堵死的视野,看到了同样残垣断壁遍立的市区,和远处的那片浩瀚汪洋。
两人脚步刚落定的那刻,脚下的大地再度震颤。
在这极速消失的震颤中,瞿蔺和莫石南看到了让他们目呲欲裂的一幕。
平日安宁的海岸线,正推着数米高的浪,侵袭着沿海的低洼地。
这浪层层碾压涤荡着地表。
它不再蔚蓝,而是深黑,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咆哮着前奔,似要强势地毁天灭地,不知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