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畅得就像一条鱼。
宽肩窄腰,紧致的臀腿,背脊厚重而结实。骨架偏大的人通常比较占衣服,脱下时应该也会很有料。许衡认为他的身体应该属于质感均匀的类型,绝对的中心对称,反映着最原始的力量和美感。
那双腿当然是笔直的,遒劲有力、稳稳地扎在地面上。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巍然不动——天生属于海,属于船,属于浪迹漂泊的自由生活——而不属于某个充满私心杂念的女人。
她攥着抱枕,将头靠倒在分隔两间舱室的钢板上,两眼发直。
有种爱是伟大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希望和全世界分享温暖关怀;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心是狭隘的:更宁愿把美好的事物藏起来,折成小小的一块,塞在胸口、靠心脏的口袋里。低头,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就好。
她隐约觉得不该放任自己的情绪,却又无法抵抗近在咫尺的诱惑:就像偷吃巧克力的孩子,每次说好最后一口,结果却彻底沦陷、无法自拔。
咬着唇,尝到些许腥咸的味道,许衡强迫自己清醒。
那人洗了个澡,似乎神清气爽,走路的步伐也快了些。站在舱门外,他礼貌地敲了三下房门:“走吧?”
许衡意识到,两人相识以来,王航几乎没有喊过她的名字。每次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我他”,至多加个“喂”。
莫名地,心里就有些不爽。
突然很想听自己被呼唤的声音。
从那清润低沉的嗓音中,即便平凡如她,也是可以被接纳的吧?
刚下到陆地上的时候,许衡差点跌倒,若非王航眼疾手快地将人架起,眼看就要出糗。
肢体接触的刺激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却听见对方不经意解释道:“‘晕岸’,在船上呆久了都这样,小心着点。”
说完,他便松开搀扶的手臂,大咧咧地迈步走在前面。
换下制服,男人挑了身合适的浅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棒球帽,看起来年轻不少。与船长的威严形象相去甚远,更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许衡庆幸自己穿的是连衣裙,而不是一本正经的职业装,否则两人看起来恐怕更加不搭。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搭”的必要,她自嘲地摇摇头。
港口官员很友善,对着许衡的护照照片看了几眼,爽快地批准入境。王航是船员护照,货代公司早就一并办理过通关手续,还留了专人负责转交。
谢过对方的职员,他一回头便见许衡已经走远,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许衡有些意外地瞧着他:“你要干嘛?”
“‘你要干嘛?’”王航原封不动的将话递回去:“认识路吗?一个人乱跑,掉了船可不是开玩笑的。”
第12章 许愿
许衡没有多推辞:难得王航有兴致做地陪,她再不识相地坚持独自出行,就显得有些“作”了事实上,他之所以主动要求,恐怕只是考虑到“长舟号”船长对随船人员的照料义务——特别是像她这样第一次出海的外来者——下船落跑、偷渡失踪的索赔案,在华海所屡见不鲜。
从码头出发,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小时,来到坐落于半山腰上的神社。
高大的鸟居下,青石板路蜿蜒曲折。清晨的浓雾正在散去,静匿山间偶有虫鸣蛙叫,一片自然和谐的景象。
许衡气喘吁吁,终于在山门处站定,心跳也渐渐平静。
那人在她身后,漫不尽心地跟着,像个观光客一样左顾右盼。
出发前,许衡便已经确定路线:神庙是距离港口最近的制高点,从上往下直通主干道,可以逛遍中心地区,并且确保不走回头路。
正因如此,她才选择直接沿海边的小径上山,赶在太阳升到头顶之前,钻进了茂密浓郁的森林之中。
王航一直跟着,没说话,步伐却很轻松,显得特别无所事事。
难怪,习惯了他在船上忙碌的身影,如今脱掉制服、卸下责任,看起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你信神道教?”见许衡有模有样地站在手水舍边,他忍不住发问。
清水流过指尖、指缝,如甘泉沁心,原本的燥热不安统统被压抑,就连思绪也澄清了些许。许衡轻声作答:“不信。”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柄勺,感觉残留的湿意晕过皮肤:“不信还拜?”
“入乡随俗。”
院子里没人,偶有小动物跑过神殿前的石灯笼。檐角挂着岩守铁风铃,随着一阵阵竹涛送来的清凉,在空寂林间美妙作响,声音轻柔悠长、余韵隽永。
许衡鞠了躬,又在胸前击掌两次,最后一拝收礼,闭眼良久。
王航双手抄在裤兜里,饶有兴致地站在参道边,表情玩味。
祈愿文纳所后面有间小木屋,相貌和善的女官坐在里面,守着各式各样的护身符。
见有人走过来,老妇起身微微鞠躬,笑眯眯的样子,并不言语。
指指原木质地的祈愿板,许衡从包里掏出一张20元的美钞。
女官摆摆手,又把钱递回来。
许衡无奈,伸出两根指头,直接将钱投进了一旁塞钱箱。
这次女官给了她两块祈愿板。
转过身,王航还站在原地。许衡分给他一块木板,貌似随意地说:“许个愿。”
“你请我?”男人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