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俊上皇默然一瞬,道:“回尊神,未曾有过。”
我一笑,不置一词,看向长奉君。
长奉君冲高俊上皇轻蔑地挑挑眉,而后,突地大跨前一步,竟是要跃上祭台,冲上前来。
我为他这举动惊了一惊,却见他恰恰停在祭台边缘,单膝一跪,仰面朝我古怪一笑,抱拳道:“长奉不会说场面话,望祖宗莫怪。论起来,我族陛下与祖宗您颇有一两分渊源,因而此番命我恭请祖宗您,往魔族一聚。”
“……”
这小子唱的是哪一出?
当着众神众魔的面,我回也不好,不回也是不好。下意识望了秦卷一眼,他凤眸微眯,瞧着长奉君,忽而一笑:“此事再议。”
乘鸾辇回宫邸时,秦卷看着顿时瘫软□子,没形没状倚着的我,道:“以后这样的场面多的是,你可得做好准备。”
惨叫一声,用袖子挡住脸:“我宁愿去磨一天的药,也不愿呆坐在那当个木偶,给人观赏。”
他笑出了声,也依在我旁边,慢慢摇着扇子:“此次他们来,皆有所图,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应对?”白日在黑市玩闹了一日,又熬了这半夜,脑子早就和浆糊一样,朦朦胧胧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不是还有你么?”
扇着风迟缓了下来,秦卷的叹息若隐若现:“现在有我,假使有一天,我不在了……”
之后的话,我没再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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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秦卷那句似真似假的话,扰了我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第二日醒来,抱着被子在床上呆坐了会,钝了的脑子转了起来,才想起昨夜他那句耳语。惊了一惊,忙掀了被子,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赤脚跑出内寝,一众侍女正捧着衣裳与水进来,见我披头散发的模样,呆若木鸡。
我指着那些昨日差点没将我勒断腰的礼服,道:“这又是做什么!”
“祖、祖宗,今日不是摆宴,招待神魔两族的使者么?”侍女结巴着道。
在我极度不合作下,侍女们很惋惜地将那套缀满珠玉的赤红礼服收回箱中,又挑了几件扎眼的,统统被我否决。最后只得捡了套茶白衣衫,简单地挽了个髻,算是好了。
便是如此,走几步,我都嫌那曳地裙裾碍事的紧。要不是侍女一副“你敢撕了,我们就死给你看”的表情,我早动手了。
出了寝殿,红日高悬,天光彻亮,时辰已然不早了。摆宴的正殿方向,却是一片安静,既无袅袅丝竹,亦无鼎沸人声。
走了两步,我回头对少燕道:“你是记错了,还是在诳我?”
少燕嘿嘿嘿道:“小人哪敢诳祖宗您哪,昨儿秦卷仙上抱祖宗回来时特意嘱咐小人,莫扰了祖宗好眠。这时候,他们都在正殿候着祖宗呢,您不去谁敢开宴啊。”
抽抽嘴角,这众星捧月按理说应是极好的,可为何却叫我百般不适呢?
抄了近路,跨了游廊,拐个亭角,便要到正殿了。
“你为何会在这里?!”
回首,亭中立得可不是才别一日的涂山环么?看她口气,似仍将我当做是秦卷的丫鬟。转念一想,昨夜那场拜见,连近在咫尺的高俊上皇没准都未瞧清我的样貌,站在白玉阶下的她更别说了。
回到白茯山的少燕如同吃了熊肝豹子胆,面对这个之前将他打得皮开肉绽的涂山二小姐,腰杆都似停直了许多,便要上前呵斥她。
悄悄伸出脚尖一绊,“噗咚”,少燕摔得很是凄凉,万分怨念地看向我。
我笑眯眯道:“今日大宴,我这不是赶着去伺候我家仙上么?怎么,二小姐你也要去?”
“这是自然。”她姗姗走来,下颚微微扬起,嘟哝着道:“仙上当真亲和,这样的场面竟也允你这样的□出席。”
我唯唯称是,让出路来,让她先行。望着她婷婷背影,她既来了,涂山小白……与重华也定来了。
他日,我与重华说过,想让神魔两族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赏个舞,是件很可怕的事。没想到这样可怕的事,即将发生在眼前,而且还是因为我的缘故。这一日,定可写入两族各自的史书之中。再怎么着,我也是个名扬青史的人物了。
我乐滋滋地跟在涂山环身后,顺带用密语安慰了下垂头丧气的少燕。
为招待来谒见的神魔,山神费了不少心思将整座宫邸翻修点饰了遍,差点将我看迷了路。
走在前方的涂山环,冷不防道:“你既然是侍奉秦卷仙上的人,那你也一定见过老祖宗了?”
“见过见过。”我忙回神道。
“听闻上古神族皆是俊美不凡,看秦卷仙上便知道了。”她慢腾腾地寻着词说道:“祖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我的意思是,比之前那个神族第一美人好看么?”
对比了下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很诚实地说:“比以前……呃,比那个神族第一美人好看些。”
她也没细究我为什么会见过哪个死了万余年的神族第一美人,黛眉蹙起,似恼似忧,不再说话。
观察了她好半天神色,莫名的我脑子转了几个弯,才隐约猜出她的所思所想来,忙道:“你放一万个心,老祖宗她是千万不会和你争宠的。”说完有觉不妥,复道:“她连嫁都不会嫁给你的重华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