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可不必。
易泽谦逊地认为,自己哪点也比不上他。
言落站在参观的人身后,右手捏着帽子,目光落在那幅命名为“听见”的画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很抽象的一幅画。
画上一个分不清性别的人,两只耳朵极大,双手捂着脸。地点是一座天桥,背后有来去匆匆的行人,和极抽象的天空。
忽听前面的人说,这幅画到底想表达什么,看不懂,只觉得画风好诡异。他旁边的人小声附和,说她也有这种感觉。
言落扫那两人几眼,大学生的模样,他猜想这是一对情侣。
“这幅画的作者是失聪人士,她想表达的是失聪人士的困境,”言落忍不住说,“你们看不懂也正常。”
他开口说话时,完全没去想被认出来的麻烦。
情侣同时转身来看他,女生眼尖,通过黑口罩上方的眉眼,她第一眼就怀疑眼前的人像言落,她于是很好态度地笑问他:“你怎么知道作者是失聪人士?”
言落怔了一下。
他后知后觉,懊悔自己讲了不该讲的。桑粒可能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失聪人士,那是她的自卑。
他于是胡诌道:“我猜的。”
那男生不屑地看他一眼,笑了笑,拉起女朋友的手说再看看别的去。
女生却不乐意走,她要验证自己的怀疑,她笑容可掬,小声问:“我觉得你好像言落呀。”
言落很想否认,但又不能否认。否认后再被确认的话会更麻烦。
见他不置可否,可那女生基本就确信了自己的好运气了。她惊喜又热情过剩地问能否合个影,得道首肯后又请言落摘掉口罩。
桑粒的“听见”成了合影的背景。
一旦被发现,开始和粉丝合影,必定陆陆续续有人上来要求合影。
言落无法拒绝,只好像个雕像一样被动地杵在那,任由人们一张又一张的拍摄。
渐渐的,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人群里。
桑粒进展馆第一时间,便由易泽指引,将行李箱放到办公室。
她穿昨天那套没洗的衣服感觉不自在,没洗,心里上觉得脏脏的。
因此她锁了办公室的门,从行李箱里拿一套干净衣裳换上,脏衣服折叠整齐,塞进行李箱的单格里。
此刻回来,她远远地即看到言落被包围的景象。
桑粒没再往前走,她有意离得远远的,站定,若有所思的看向那躁动的人群。
言落出道初始,便是被动地被拥簇到灯光下的。他虽是天生属于灯光下的人,可桑粒此刻却觉得,他也许并不享受在灯光下的时刻。
有的人更适合躲在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沉默地发光,然后自得其乐。
就像她自己。
你远远看着,他也许不介意,但你靠得太近,他就会排斥你,躲避你。
易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饶有兴致看着那人群,他走近桑粒,站在她身旁说:“你这个朋友人气很高啊,连我这个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人都知道他,我的歌单里好像还有他的歌。”
桑粒转头看易泽一眼,只是笑笑没说话,目光又再度落到那人群里。
易泽不是太爱八卦的人,但想到昨晚桑粒是在这位朋友家过的夜,加上这位朋友又错把他当情敌的架势,他目光便带了点意味,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几圈。
“跟明星谈恋爱,很不容易。”易泽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娱乐圈诱惑太多,再专一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花心。”
桑粒感到听觉被烫了一下,目光和心尖也被扎了一下似的。
她缓慢地眨一下举累了的眼睛,慢慢收回目光,转而将目光投向易泽,微弱地笑一下,缓缓说:“师哥,你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经验?”
易泽带着心事笑一下,敷衍答道:“算是吧。”
说罢举起手机,对着那人群拍照,一边说:“明星光临我的展馆,这个宣传效果指定好,回头得把这素材发官微上。”
事实上,不必等易泽发官微,微博上已经有人开始晒与言落的合影了,还带上了展馆地址。
这波意想不到的免费宣传,易泽血赚。
拍完照,易泽决定履行主场负责人的职责。
他往人群去,将人群破开一条道,走到言落身边,很上道地对大家说:“好了好了,多谢大家对本馆的支持,合影就到此为止吧,谢谢大家的配合,大家慢慢参观哈。”
言落感激地看他一眼,随后在易泽的掩护下,进了办公室。
桑粒在远处警觉地看意犹未尽的人们两眼,又稍站了一会,才悄悄地往办公室去。
推门进去,见言落闲闲地坐在沙发上,易泽站在窗边接电话。
桑粒悄悄坐到言落身边,低声跟他说:“你就不该进来。”
言落没答话,她又接着说:“我看那些人围着你拍照,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换成是我,我也不高兴,被那么多围着,耍猴似的好不自在。”
“……耍猴?”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桑粒赶忙解释,“我没有说你是猴是意思……”
怎么回事,越解释越不像话,桑粒最终选择了闭嘴,并无辜垂下目光看地面。
言落没有为此坏了心情,反而觉得好笑。他目光落在她侧脸上,要笑不笑地说:“哪点看出我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