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药效上来,他不在咳嗽,唇上青乌褪去,为他盖上薄被,坐在软塌旁,握住他冰冷的手,扭过头蹭了一下眼泪,方道:“我在这陪着你,你睡一下。”
谢珵点点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待谢珵熟睡,钟澜轻手轻脚,整理了一下衣襟,出门去寻师傅。
姚神医为谢珵把脉后,眉头间的皱纹能夹死个蚊蝇。
“师傅?”
姚神医看了眼钟澜略微红肿的唇,心里了然,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叹了口气,“你且先出去,我为他扎遍金针。”
钟澜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待姚神医出来后,急忙问道:“槿晏可还好?”
“徒儿,为师本想让你休息几日,准备婚事,但眼下谢相平日里事情颇多,忧虑过重,病情又加重了几分,今日虽说无事,但唯恐在哪里又犯了病,为师要尽早将所学传给你。”
钟澜听见谢珵无事,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答应了姚神医的要求,只要是对槿晏好,苦点累点又算的了什么。
一个有天分用心学,一个不拘俗套大胆教,钟澜的歧黄之术可谓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就连谢珵也不知听姚神医说了什么,将大婚事宜交付给母亲,老老实实听从指挥修养身子。
秋风夹杂着些许凉意顺着衣领滑过全身,钟澜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眨眼间,已到了九月底。
姚神医目不斜视走在前方,钟澜拎着药箱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你切记,不可乱看乱言。”
“我知道了,师傅。”钟澜无奈的应了,心里也知道师傅他老人家怕自己在太子府出了什么纰漏。
姚神医慢了两步,等钟澜追了上来,悄声道:“太子妃状态不好,肚子中的孩子本就只有五成几率能保下来,可如今……”
钟澜侧头,不知她一向喜欢搞怪的师傅,怎么突然就悲天悯怀了起来。
“哎,罢了,你去瞧上一瞧便知,若非太子妃指明要我带着你,还给谢府和钟府送了帖子,为师也不乐意你趟这次浑水。”
钟澜捏紧了药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太子妃向两府都递了帖子,她能推的了一时,推不了一世,既然躲不过,不如早早就去,掌握主动权。
“师傅放心,徒儿都明白。”
姚神医瞅了两眼钟澜,对她学习歧黄之术时,能吃苦的劲头,另眼相看,如今见钟澜镇定不已,夸奖道:“果然还是为师有眼光,这要是换了旁人听说要给太子妃看病,别说登门去瞧,只怕自己在家就被吓死了。”
钟澜苦笑,她还不是仗着多活一世,“师傅,要到了。”
两人此次看诊是太子妃私下请的,是以打扮的如同百姓,一路走到太子府。
倒也能理解太子妃的心情,成婚八年,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孩子,如今还要保不住,若是消息传出去,不只对她,对太子也多有不利。
两人从后门进入,领路小厮低着头不吭一声,将两人带到太子妃的院子外,扣了三声门,就退了下去。
钟澜跟在姚神医身后,抬起头,飞快的撇了一眼,太子妃院子外竟被侍卫团团守住,这样子,倒是有将太子妃软禁的模样。
入了院子,满地落叶,竟没有几个奴仆候着。
似是为他们两人解惑,领路的老妪交代道:“太子妃身子不好,为让太子妃静心修养,不被惊扰,殿下便将太子妃送至了此处。”
姚神医才不在乎到底怎么回事,钟澜却在心里肯定,太子妃真的被太子软禁了,不然何必向他们解释,多此一举。
前世,她从未关注过太子妃,但当时太子称帝时,她记得清楚,太子并未立皇后,世家大族争着抢着要送贵女进宫。
老妪领着姚神医与钟澜进了太子妃的卧房,“太子妃,神医到了。”
钟澜与姚神医行礼,太子妃虚弱的声音从纱帐后传出,“不必多礼,快起来,平妪你退下。”
“太子妃?此举不妥。”平妪警惕的看了一眼姚神医和钟澜。
“本宫是太子妃,还是你是太子妃?”
平妪跪下,充满沟壑的脸上露出难堪,竟是半分恐惧都无,“奴婢惶恐。”
“退下!”
“诺。”
平妪退出后,就在房门旁边站着,姚神医难得一本正经,对着太子妃行了礼道:“太子妃,草民进去为您把脉。”
“准,二娘也一道进来。”
钟澜低着头,紧跟着姚神医走进内室,从药箱中拿出把脉用的脉枕,将脉枕放在太子妃手腕处时,抬眼看了一眼太子妃,只一眼,让她心惊肉跳。
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形如枯槁,满头黑发也掉落大半,露出白色的头皮,上面更有像是被强行拉拽下的青痕,脸颊瘦削,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放在脉枕上的手如同鸡爪,哪里像一个怀孕的妇女,到像是即将咽气之人。
太子妃艰难的对钟澜露出一个笑容,“二娘莫怕。”
钟澜摇头,心里生出恻隐之心,“您不要说话了,好生养着。”
屋内檀香厚重,憋得人喘不上气,钟澜不忍再看,掀开纱帐走了出去,推开窗子,换换气。
哪知刚推开不久,平妪就出现在窗前,板着一张脸说道:“太子妃身子弱,经不得风吹,快将窗子关上。”
钟澜不欲生事,一副顺从的样子将窗子关上了,反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