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他得出结论:“你拍过《罪恶之境》。”
说这话时,他用的是陈述语气。
初灵瞪大眼睛看向他,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逝——
幸亏他没伤到脸。
她眼含笑意,问,“你看过那部剧?”
那是她的出道作品,初灵以为除了家人不会有人在意她那个角色。
毕竟戏份不多。
虽然这个角色作为线索贯穿整部剧,但早早就下线了。
那部悬疑作品里,她饰演的角色是个女高中生,剧里有一场戏是在酒吧。
因为剧组服装老师给准备的衣服她穿着有些大,所以初灵就换了自己的衣服。
当时她穿的就是那款小雏菊制服,搭配的是这条黑色领带。
他不动声色地掀了下唇,湛蓝色的瞳眸里释放出浅淡而微妙的笑意。
短暂的寂静后,他说,“看过,你演得不错。”
“谢谢。”初灵长指动了动,望向他的眼底笑意更浓了些。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素昧平生的人这样评价。
也许,这就是她做演员的理由之一。
初灵自觉地用领带蒙上眼睛,摆手示意他转过来,背对着她。
男人看懂了她的动作,照做。
初灵接过他递来的棉签,说:“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伤口在哪里吧,我听你指挥。”
棉签上是药膏,他指哪儿她涂哪儿。
“十点钟方向。”
“……我不懂,你能说上下左右吗?”
停顿半秒,男人喉间忽地溢出一声短促而清冷的低笑,“往右,嗯,再往下。”
不得不说,他后背上的伤口真不少。
初灵举着棉签慢慢帮他擦药膏,手腕都酸了也没弄好。
因为蒙住眼睛看不见,她有时候手上力道过轻,棉签上沾的药膏戳不到伤口。
有时候力道又太重,惹得他轻嘶一声,她问是不是弄疼他了,他却说没有。
初灵深深吸气,感叹这活儿真是不好做,“我轻点吧。”
“不用。”
他声音依旧低淡,但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初灵摇头,“这是我的自由。”
他轻轻扯了下唇,这次却没再出声。
涂完药后,初灵长舒一口气,“你刚才……是在笑我吗?”
“没有。”
“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他答。
“你这人——”初灵皱了皱鼻,抬手将蒙眼睛用的黑色领带一把扯下,又扭头望他一眼,“啊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她不敢多看。
他现在,正在穿衣服。
刚才涂药的间隙,她又问了他一遍用不用找医生,他像是有点生气了,声音明显比之前沉了些,冷着嗓说不用。
最后似是被她弄得烦了,说了句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初灵却想,他这么说,是经常会受伤的意思?
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若无其事地穿着外套。
他用黑色外套将背上涂过药的伤口一点点遮住。
初灵偏头望向他的侧脸,用自认为不算冒犯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五官,重复一遍,“你叫什么啊?”
“我的名字?”他问。
他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像是蒙了层薄雾,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入她的视线。
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接到不能再直接。
他这么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横亘在自己眼前,初灵心旌忍不住摇曳了下。
她点头,淡声开口,“嗯,我叫初灵,初一十五的初,灵丹妙药的灵,你叫什么?”
“薄御。”
“哪个薄,哪个御?”
“薄情寡义的薄,御驾亲征的御。”
“有这么介绍自己名字的吗?”
薄情寡义?就算想组个成语,也应该避免薄情寡义这种贬义词才对吧。
“有。”
“我不就是。”他微微俯身,用自己那双湛蓝色眼眸直勾勾地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清透,像是神造万物之初,发源的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
澄澈分明,不染丝毫杂质。
初灵笑着摇摇头,轻声评价了句,“你可真是个怪人。”
听到她这么说,薄御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身体反倒微微朝她的方向倾了倾。
两人四目相对之际,初灵听见他低低沉沉的嗓音——
“你要记住怪人的眼神,还有名字。”
初灵重复:“薄、御。”
“我记住了。”她稍稍抿唇,笑着道。
怕不小心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初灵一动都不敢动。
可是,她现在的心跳,好像快得有些不正常。
初灵轻咳一声,探身拿起桌上的透明玻璃水杯,抿了口水。
她放慢呼吸,回忆着他方才的眼神。
该怎么形容呢,如果说有种感觉叫作“宿命感”,那么她好像从薄御刚才的眼神里看到了这种东西。
就像是一个人独自穿越了好几个世纪,好多个世界,就是为了追寻另一个人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还是说,是她想太多了?
正这么出神的时候,初灵听见他宛如击玉的声音——
“不要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