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的是哪个郡主?”
晏琅凉淡眉眼缓缓柔下,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格外平和。
“是沈梨郡主。”
他第一次念出这个名字, 不知为什么, 这个名字从嘴中说出来, 连带着全身脏腑都透着舒畅。
“沈梨。”他又念了一遍, 像是在低喃, 神情也似是在追忆。
沈梨哼了一声, 站起身,“我回去了,你睡吧。”
晏琅一急,忙从床上下来。
“等等。”他抓住沈梨的手, 眼内有些疑惑与期待。
“沈梨郡主,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不嫌我是个卑贱戏子吗?”
沈梨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脚踝,寒凉地面,站那跟个傻子似的。
“你是戏子也好,别的身份也罢。”
她反过来,手上微微用力,把对方又推坐在床边。
“我都会对你好。”
什么东西如滚沸热水,溢满心肺,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情绪露在脸上,尤其是在这种任何事都要谨行慎微的关键时候。
但晏琅没办法让自己不雀跃,他抬手遮住了眼,唇角扬起的弧度慢慢扩大。
沈梨看男票又搞这么纯情的动作,也不禁摇头。
这哪点像心机沉重的前朝皇子呢?
分明是个缺心眼的傻子。
如果她是之前刚穿来第一世,一定会把对方捏在手心里玩。
“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沈梨说着就上去解对方裤子,晏琅耳根一红,忙阻住对方动作。
系统说他摔的挺重的,怀内揣了几个小瓶瓶,是从府上找的御用金创药。
“你怎么总是拒绝我?知不知道万一惹我厌烦了,分分钟将你甩了找别人。”
晏琅一怔,手顿了下,还真有些纠结地拿开了。
沈梨觉得场子又找回来了,她凑过去碰了碰对方的唇瓣。
“你是不是担心了?放心吧,我找也得找比你好看的,目前还真挺难找。”
晏琅敛眸不语。
对方看上的是他的皮相,但这种外在的东西又能坚持多久……
.
午后,身着短褐粗衣的中年男人低着头,从后院推门进来。
“五皇子。”他恭敬地行了个礼。
今日天晴的好,腿也可以下地了,晏琅手中握着一杯清茶,本放松下来的几分惬意心情,看到男人又变得沉闷冷重。
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是朝内那几位派来辅助他的心腹。
说是帮辅,其实也有几分监视的意思。
“朝廷这次确实是先压的东面难民爆发,巍山兵力不足,军心也散漫,刘营的队伍大获全胜。”
晏琅不动声色地抚摸着茶杯壁,“那不是很好吗。”
男人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我们还是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子,原本空荡的后园突然多了一道暗红身影。
屋门并不隔音,悄悄进了旁边的小屋子,耳朵贴着墙,那边的声音一清二楚。
躲在邻屋的人,听了隔壁谈话后,眼瞳倏然睁大。
他不可置信地屏息,等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完后。
这比女子脸庞还要艳丽的人,露出了森然笑意。
原这半路杀来的来历不明的戏子,不是跟班主有血缘关系的远方外甥,而是那前朝留下的余孽!
想要利用沈丞相的闺女,探听当朝消息。
他一双狭长眼眸爆出狠光。
荀怀玉啊荀怀玉,这样的事情被我知道,你的春秋大梦也该醒醒了。
*
皇帝派兵先镇压难民的指令,是沈丞相跟刘大人呈折供意的。
这回兵力损伤重大,皇上的怒气直接发在丞相身上。
沈丞相回到府中,也是愁云不展心内愤慨。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巍山会突然出现一支集结了万人的军队。
直捣兵力调走大半的巍城。
中午吃饭,一碗米半口也吃不下。
“老爷,身子重要。”
沈丞相叹了口气,“魏城被一群流寇攻下,皇上这回怪罪到我身上,恐怕之后事端更多。”
大夫人是个女流之辈,对这事不懂,也只能陪着愁。
沈梨坐在边上,突然开口道:“父亲大人,你说魏城为何会突然出现流寇。”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云,“魏城一向平和安定,也是军力最盛的城池,但父亲大人上奏皇上调兵镇压西边难民,这指令刚刚下达,军队一走,便有莫名集结的万人军马攻打,这不是太过巧合了吗?”
沈丞相眉头皱的更深,沈梨的话他早就想过。
沈梨又道:“会不会是父亲大人的谈话不小心被什么人听了去?”
“咣啷——”
勺子掉在汤碗里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沈云忙低头,把勺子拿起来,面上是压不住的慌乱。
沈丞相摇摇头,“这事在之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只与刘大人秘密商讨过,怎么也不会泄露出去。
再次深叹口气,“让人把刘大人请到府上来。”
沈丞相迈着沧桑步子,离开了正屋。
沈梨慢慢舀了一口汤,轻声对旁边至少有些怀疑的妹妹最后点了一句。
“万一是被第三个人知道了,即使是无心传出,那听者,也会有意的。”
沈云转过脸,看她姐姐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莫名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