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几分相信了,或真是怨念难散,让她回到了抉择命运的当日吧?
阿环将姜汤端来:“姑娘先趁热喝了吧。”
林皎月迟疑了一瞬,随即笑着接过:“好,穿得少,还是得靠点热姜汤才暖和。”
不论是梦还是真的回来,她都不愿再重蹈覆辙,也不愿叫爱她的人担心了。
喝了姜汤,她便打算离开——什么宁王世子李长夙,今日的花朝会她不伺候了,她定会老老实实避开他,成全他的端方品质。
“姑娘,您要去哪儿?今日来的客人都在花园中。”
那是相反的方向。
林皎月转身笑了下,脸颊露出两个梨涡:“府中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缺我一个,我们去梅园找祖父吧。”
见着林皎月的笑,阿环实打实愣了下。
前些天姑娘不知在府内听到了什么,好多日都沉着脸,整个人阴云笼罩,如今她重露笑容,叫阿环也跟着高兴起来。
“好!”
重回南坪伯府,林皎月心中感慨万千。
这是她的家,也是前世,她梦回千百次的地方。
前世的后来,她都不记得自己哭喊乞求了多少次,可直到李长夙大婚前夜,她咳血至死,也没能回来。
好在如今,终得圆满。
林皎月迫不及待地去往梅园,这府内,除了母亲与弟弟,便是祖父对她最好。
祖父是个温和的人,不因她是庶女就苛待于她,甚至还教她练字丹青,她喜爱的绣花图样,有不少都来自于祖父的提点。
前世最遗憾的便是未能陪伴家人,连祖父弥留之际,都不能于塌前侍奉。
虽说她也曾疑惑,祖父身子一贯硬朗,怎得会忽而病逝,但既然时间重来,她必然要好好尽孝,能预防便预防,叫祖父颐享天年。
这般想着,林皎月面上的笑容越发轻松自在起来。
仿若一只被囚于笼中的雀儿,终于闯出了笼门,飞进了广阔的天地——
“多谢南坪伯指点,晚辈受益匪浅。”
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叫雀儿的翅膀瞬间僵硬,险些从天空坠下去。
林皎月脚步猛顿,难以置信地看见李长夙从祖父的屋里走出来,须发花白的祖父还笑吟吟地同对方寒暄:“世子画艺精湛,我这老人家谈何的指点呢。”
说着,祖父余光瞥见林皎月,笑容便更热烈了起来:“月儿来了。”
林皎月立刻察觉,李长夙也朝她看了过来。
“世子,这便是我伯府的三姑娘。”南坪伯满是笑意地介绍了一句。
重见祖父的欣喜还未修复她千疮百孔的心,前世的所有恐惧和怨憎却却已都涌上来。
她这一遭重生,当真匆忙,仿佛死之前才恨恨地瞪过李长夙,眼一闭一睁,又重新瞧见了,丝毫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
她僵硬地想,明明避开了池边,怎还会碰见?
可她也谨记着,如今还未踏错那步错路,她还有得选,对着李长夙,尚不必惊恐。
于是林皎月硬生生撑出个得体的笑,忍着颤抖,一步一步朝两人走去。
“祖父。”
她缓缓行了个礼,得体庄重,声音也如莺啼般悦耳轻盈,叫李长夙原本已经挪开的目光又重新看了过去。
少女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应已过了及笄之岁,一头墨发挽起了个朝云近香髻,簪着朵鲜嫩的衔叶粉桃,一双潋滟的眼眸亦如三月新桃初绽,蒙了层暧昧水汽,却依旧难掩蕴含的缱绻旖旎。
他心想,这南坪伯府的三姑娘,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了。
南坪伯笑了笑,给她介绍了下李长夙,林皎月不敢直面对方,只稍稍侧着面容,行了个礼来。
她身段纤弱,穿的亦是色浅且柔软的衣裙,薄纱的湖绿色褙子在背后万紫千红的花丛衬托下,更显出一抹别致的优柔风情。
李长夙顿了顿,回以拱手礼。
林皎月不愿与这人多接触,甚至于听到对方温和的声音,她都毛骨悚然,如遭蚁噬,脑海中只有他冷待自己,嘲讽自己,甚至当王府的奴仆欺辱她与阿环时,他也只怀疑是她红杏出墙,满眼凝冰的神情。
可她算不得聪明,也没什么权势,恍惚重生,乍然重遇李长夙,压根想不出多少精妙的报复手段。
甚至于,她想,前世种种,多少有她咎由自取的缘由在,若是这一世她避让了,李长夙也不来招惹她,或许她也能摒弃心魔,将有限的精力放在家人身上,而非拘着过去不放。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自己从曾经的万劫不复中抽离出来,告诫自己——
起码此时,不可以卵击石。
眼见祖父与对方似乎还有得聊,林皎月只好同祖父说,她只是路过来看看,这就回去了。
可谁知,前世避她不及的李长夙却道,他也要告辞了,正好烦请三姑娘带个路。
林皎月心脏一紧,下意识朝祖父看去,希望祖父能替她呵斥一顿这个不通礼数的外男。
谁知祖父却只是乐呵呵地看着,林皎月又不好改口说她要留下陪祖父,否则厌嫌的态度便太明显了。
对着李长夙,她始终忌惮着,且无能为力着。
阿环在梅园外才等了一小会儿,便见她们家姑娘出来了,她还没来及诧异,便见到姑娘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的外男,当即更惊,却还是很快跟了过去,不说二话替姑娘撑起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