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确实没信心,她对她带的有信心,但她不能保证自己领兵出去后,牧狄兵逸散时,会不会有几支军队逃到城门,被又一个鬼鬼祟祟的怀揣叶形玉饰的军吏打开城门,造成城内大乱。
骑兵从高处往下冲锋,也会造成冲击。这使得金簪最后求稳。
但现在,这是最后的机会……她确实不能求稳了。
牧狄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所以也会有所筹划。她恰恰可以利用这个心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兵还算听指挥,半天内就集结好,往伴京出发。
金簪画出伴京路上可能遇到埋伏的四个点,在第三个点查探到牧狄。
侧兵绕后包抄,主队握好旗帜在路上行进。
说着简单,但绕后如何绕后不会迷路,如何保证时间……都是学问。幸好金簪在这件事上是熟练工。
看见牧狄兴奋嘶吼着冲下山坡,而她的兵在更高处也随之冲下时,站在主队中央的金簪心道,成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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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计三万六千余牧狄人,全歼。原本想留俘虏的,因为小姐现在昏迷不醒,他们又都做了嵘城恶行,所以我……奴婢做主杀了。”
“一个没留?”
“那群废物——小姐受伤晕厥,他们就敢四散奔逃,要不是侧兵凭惯性杀来,小姐就死在那个无名坡了。后续的追歼也靠的是伴京城那些和倭人常打交道的守卫,没有兵去管那些俘虏了。”
“这不是你筑京观的理由。”
“这样子,他们才会怕,小姐也才不用身临这般无谓险境!”
“……也是朕的错,朕早该肃清京卫所的。”
似乎安静了很久,安静到身上的伤口开始抽痛。
金簪努力睁开眼,就见着皇上撑着腮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她。
氛围有点奇怪,皇上居然也老老实实坐着,没有歪在一旁。这让金簪觉得有趣。于是她笑了下。
……脖颈侧的伤口隐隐约约牵拉了一下,有点痛。
金簪恍惚回忆起那场战役。那场战役开始构想的很好,然而牧狄并没有往她故意留的口逃,而是拼了命的试图冲散主队的阵容。
更离谱的是,真的给牧狄冲成功了。
原本是一场主队和侧队对牧狄的围剿,现在变成了主队和牧狄的混战,侧队无论在背后如何捅刀,都不能影响牧狄对主队的冲击。
京卫所真的是安逸太久了,直接被牧狄冲散,金簪都数不清自己持刀砍了多少人头,只记得最后刀口都豁了。
被劈了几刀,也数不清了,到后面,浑身冷的厉害……就晕了过去。
现在看,运气不错,至少活下来了。
金簪开口想说话,嗓子有点哑。然而皇上立刻端了一碗温的蜂蜜水,拿勺子一勺一勺喂她喝。
皇上喂人喝水不难想象,但很难想象一个自己都懒得坐直的人,还能不假婢女之手,端坐在椅子上,如此有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她喝水。
金簪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桌子上摊着几张明黄背的纸,想来是奏折。
大抵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皇上平静解释道:“这里是乾明宫后殿,太医说你情况凶险,我就让你睡我的床了。这样子照看也方便点。”
金簪点头都有点难受,只能小小开口:“哦……”
见金簪态度平淡,皇上眨了眨眼,弯眉笑了下,比了两个指头:“这是几?”
金簪:“……”
金簪:“二。”
皇上笑着歪了歪头,有点困惑,“人也没迷糊啊……”
金簪同样困惑地看着他。
不过皇上很快就扭头去叫太医,太医也飞快地跑过来给她把脉诊断。
话题一时间没有继续。
太医诊断她没有生命危险了,会逐渐恢复正常。不过身体要养,不只是伤筋动骨的一百天,得养更久。这让皇上担忧地看了她好久。
但变得奇怪的是,皇上好像话少了,只是看着她,话语全在眼里细碎的光中。
还是叶司殿进来才打断了皇上的脉脉无言:“太后娘娘遣人找陛下,说东西找到了。”
皇上这才起身离开。
皇上离开时门开了片刻,金簪才发觉外头的风有些冷,带着冰雪的凉意。
门很快又关上了,弥久的乌木暖香在殿内缓缓流淌。
有宫女在角落候着,不发一言,沉默地看着叶司殿。金簪隐约有感觉,如果叶司殿做一些奇怪的事,这个宫女能直接把叶司殿按住。
当然,叶司殿什么都没做,只把身上裹的大氅随手往地上一丢,露出身上劲瘦的线条。
“圣上一会儿就会回来,长话短说。”
叶司殿露出他惯例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笑,微眯着眼笑看着金簪。他笑起来真的像是会蛊惑人的狐狸,偏偏他还微微前倾身子,让压低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徐二公子死了,无头尸体在嵘城的知州府里发现的。在圣上派兵去嵘城收拾残迹时,发现一座京观的最顶上挂着的就是他戴着将盔的头颅。”
“圣上得知消息后非常伤心,将没去派兵援救反而投降的两个城的将领都罢了职。”
“你和徐二公子是父母之命的定亲,但仪式没过,圣旨未发。你愿意守望门寡三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