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听罢这话,老实了会,又忍不住了,飞去毗颉耳边。毗颉耐着性子忍着听,冷笑:
“从前不见你想她,如今突然发了癫?莫要去挡她的路。几次要杀她,亏她还一心想你过得好。”
游魂一下萎靡了,似 是说到痛点,这下子乖乖躲进他袖子里睡了。毗颉拢了拢袖子,转身要走,眉头忽地一蹙,手中杀气迸现。抬手就打去一道法力。
那围绕在周遭的人同他暗中过了几招,毗颉倏地收了杀招。满身煞气,直视前方,饱含不知名的怒火的嗓沉声:
“裴、既、明。”
前头一道仙尘散,赫然露出一位宽袍大袖的神尊。裴既明立在云端,淡淡打量这昔日故友,眼底风波起伏,半晌启唇:
“你如今很弱。”
毗颉一顿,似笑非笑盯他:
“崇华帝君不再杀我一次,反而说这个?”
裴既明一手背在身后,不在乎毗颉讥讽:
“我已杀过你,尽了职责。你若不再为祸苍生,一切便与我无干。”
毗颉一时语塞,忽地道:
“上回在地心偷听我与和光谈话的,是你不错罢。”
虽是林子里极细小的一闪,然并不曾逃过他的眼。毗颉眼尾渐挑。
裴既明静静的看着一身玄黑的毗颉,绀青的眼里此时不见什么情绪。他大方承认:
“是我,却不止我。”
“呵,难为崇华帝君做了回梁上君子。你与你那好师弟占尽我女儿的便宜,此时来是请罪的?”毗颉勾唇,邪佞的一张脸上阴鸷再不掩。那神色端的是想斩了他的头。
一想到那魔族竟还浑水摸鱼给裴既明和他女儿牵上姻缘,毗颉更是怒火中烧。他眼风如刀:
“你既然早知身上红绳为何不解?你对我儿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多年老友,一朝重逢,却点了炮仗。毗颉从不是好性子的,他已忍到极点。因着对方是裴既明,更是半点都不想装模作样,暴喝:
“你年岁比我还大,竟也好意思!”
轰隆一声,天际雷一打,震晕许多路过的仙鸟,吐着唾沫掉下去。几乎同一时两人一齐抬手布下仙障。下一刻青与黑缠斗作一团。
恰似泄这挤压了近二十万年的火一般,毗颉招招狠辣,全往命门招呼。
好似毛头小子似的,毗颉双眼猩红,气喘吁吁:
“她虽不说我却门清!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万年如一日的阴险!”
“你定然因明净台责罚过她,你明知幕后那些人作怪,却任他们为之。裴既明,这便是你知道内幕后的态度?白相暗中纠结妖魔,随时等着攻上天!届时你还能安心当你的崇华帝君?”
“荒谬!”裴既明冷嗤,寒着脸避开毗颉拳拳到肉的拳头,挥手砸去,天上一时都是破风声。
“你借我发什么火,既知是你法相作祟,不去找罪魁祸首却同我纠缠,毗颉,这就是你的道理?”
毗颉抹去唇边血,重重再挥一拳锤裴既明眼眶:
“打的就是你!我效忠你十几万年,你反手同我亲女牵了红线?若知此事,我早伙同白相杀上天!还费心力同他斗什么?!”
“你说,你到底为何放任那魔族埋伏在衢山岛,有没有找过解红线的法子!”
裴既明眯眼,拳风擦过脸。迅速留下一道伤痕。裴既明彻底阴下脸,一言不发闷声同毗颉肉搏,打地有来有回,衣衫破成烂布片。好不显眼挂在身上随风飘荡。
待到日落西山,两人才停了这场没厘头的架。裴既明一张脸青黑,坐在招来的仙云上冷视盘腿席地而坐的毗颉。
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此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一个个都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
还是毗颉袖中游魂懵懂出来打招呼,被毗颉一把抓回去,才缓解了这争锋相对谁也不服谁的场面。
裴既明暼眼那游魂,难得头一个张口:
“这就是惹得你发疯的人族女子。”
毗颉将它塞进袖子里,冷哼:
“崇华帝君问这个做什么。”
云上撑首的裴既明别开眼:
“自我被拜为帝君后,还是你我之间第一次无所顾忌,抛弃尊卑规矩。”
毗颉一顿:
“制定规矩的是你,施行规矩的是你。如今不想守规矩的,也是你。”
他狭长的眼里意义不明,却有奇异的游光:
“裴既明,你竟也觉得无聊了?”
金乌乘车回天,途经衢山岛上方,照下一片火云。
这霞光万道的时候,裴既明白皙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一道橙红的光。浅浅化了些高处不胜寒的清冷。
无言中,惹了丝尘气。
他长长的睫羽悬在瞳仁上,良久未曾开口。直到圆月值班,他撑着脸,星河悄然给他们二人的脸一齐点上光。
裴既明的话语幽幽:
“仙途本就无聊乏味。我并不后悔。”
“你不悔?那你为何不解开红绳?你拿我女儿寻乐子。好一个冠冕堂皇。若你真红鸾星动,自去寻个身份高贵拿得出手的女君便是,莫要祸害她。”
被讥讽的神君却一派淡然:
“你也知此物真火练就,世间万物生生相克,各有运转法则。若能轻易解开,你大可自己去做。何必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