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枝咬牙, 生怕他看出来什么, 婉转道:
“若要净浊气何苦劳尊上大驾, 掌门便行。弟子这就去禀报掌门?”
山岚叠染的衣摆拂过青草, 衔枝瞧着那双云靴不紧不慢走到自己跟前, 两人的脚尖之间只有一尺距离,不觉提高警惕。
裴既明盯着她看似低眉顺目的脸,心知底下风起云涌, 此刻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心眼, 又骂了他多少句。
他眼中的冷色里飘一抹兴味:
“他们需准备仙门大试。”
衔枝呼吸加重:“那, 请枳迦真人也好?无需尊上亲自出手?”
她一双眼期盼地瞟着那被裴既明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的发,一半在外随风舞动。简直在她心口上乱跳。
偏这人故意搓磨她似的。裴既明竟然微微俯身,长发牵绕着飘上她脸颊。他笼罩住她,衔枝居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衣衫上的布纹的走向。他穿着长衫,不松不垮,然因着动作,衣襟向外垂下。露出一惯禁欲的脖颈下的一小片肌肤。
那漂亮的,清晰凹陷的,甚至可以用隽美形容的锁骨便顺势露了半个身子。他伸手过来,衔枝一下顺着他手中的发看去,他的手行至心口,却在倏地一收。没了遮挡,衔枝猛地便瞧见他两条锁骨,和往下那胸脯间的深浅适度的一条沟。
可真是玉一样清润。
她脸上有些热,脑子里轰鸣——原本的裴既明不穿亵衣的?
怎么这样浪荡不检点,分明人间那个傲骨铮铮的裴既明整日里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
她当时一直觉得,若世上有男德一书,他定是编纂者。
衔枝刹那的迷茫中,他染就清风的嗓音浅曳着袭来,猝不及防:
“你何时这般会体谅人了。”
周身都好似被他倾覆在那游荡的气息下,什么都逃无可逃。
远处躺在地上不动的妖魔这时突然哀嚎一声。衔枝一愣,被这声惊醒,猛地抬头,却一下鼻尖撞他的下巴,当即捂着鼻子,眼中差点飙泪。
她支吾着别开脸。裴既明已直起身,指尖凝聚一点法力,顷刻收了哀嚎的魔头。
“此事莫要谣传,否则惟你是问。”
衔枝刚要应声再看,那人没影了。
她仓惶地坐在地上,一时真想仰天大吼一声:
为何总是她倒霉!
不远处,枳迦着急慌忙地跑来。四下找了番,见衔枝垂头丧气地坐在泉水边,忙跑去用拂尘捣她:
“丫头,尊上呢?!”
衔枝抓住枳迦的拂尘,闷声:
“走了。”
“晦气!我正找尊上有事,看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了没?”
“没看。”
“要你何用!”说罢要走,衔枝突然拽住他,“真人,我可能请你帮个忙?”
枳迦板着脸:“什么!我急着呢!”
衔枝讪讪,仰头一脸殷切:
“我同真人说了,真人不要告诉旁人?”
他嚯一声,撇嘴:
“怎么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斟酌了一下,认真:
“我有很重要的一物被帝君拿走了。是我从,人间带上来的,很是重要的一个念想。尊上说要拿去净化浊气,可没有说还不还我。你跟随他多年,定是很了解他的。这东西我还能要回来吗?”
“东西?”枳迦狐疑,“什么东西值得尊上亲自出手?难不成是什么凶器!”
衔枝立马竖三根手指,斩钉截铁:
“绝不是!只是寻常念想!”
枳迦喔一声,摸摸下巴。一双眼在衔枝真诚的脸上来回打量了会,忽地瞪大眼。
难不成尊上是故意寻个由头同她……
他拂尘一拍手,忽地眼光游弋,打个哈哈:
“定是你哪里惹了尊上了!这我怎么好帮你说话。实在不行你自己去求求他,我给你个遁空符,你悄悄去。尊上一般在书房里打磨兵器,你变成个小苍蝇溜进去。”
衔枝一下放了手,转头:
“我现下无法力。”
“罢了罢了,我给你捏个决,保尊上一日内发现不了。”
他极快地在她身上一点,跑了。衔枝刚想问两句呢,一出口:
嘤嘤嘤。
她一怔,还真是苍蝇啊!
她还不知道这化形何时解开呢。
无法,衔枝深吸一口气。把那好大一张遁空符用苍蝇腿抱在怀里,等到半夜三更,猥猥琐琐嘤上了三十三重天。
符纸一上三十三重天就自散。
到地前,衔枝想过诸多艰难险阻。未料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住她严刑拷问。整个天上都出奇安静。
怀着一肚子困惑,衔枝从门缝里飞进濯碧宫,宫内好似无什么人。她绷着弦,扇着翅膀绕了几个地,途中一不小心撞进一座熟悉的偏殿。
望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就是那床褥子有些乱。想来是她之前被关着时睡得,此后没人打理,就一直如此。
再一绕,衔枝终于看见一处掩遮的殿门。她从底下溜进去。借着月光,依稀看见满屋子的黑漆物什。玲琅满目,都是她没见过的。衔枝飞低了睁大眼去找,却发现好像并没有条状的东西。
不会还在裴既明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