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既明沉默,淡了脸色:“本想请两位仙长前来一探太女为何失忆…现下看来,倒是不必了。劳烦仙长白走一趟,重華感念。”
他不欲多说。长睫垂着,勾勒一抹黑影在眼。瞧着更是落寞。
毕月乌奎木狼齐齐对视一眼,心头愤恨,却又不好说出实情扰乱人间秩序。只能死死憋着火:
“我瞧着那太女好得很,至多就是先前劳什子鬼气乱窜,窜进了脑子里。现下鬼毒已经彻底拔清,至多一两日她就能恢复正常。那太女无心无义,说好了应您一诺,全放屁似的!只是那女帝下的令…可不是折辱您么!要不我等豁出去,卷了那圣旨烧了!”
毕月乌一拍手,也道:“就是!那太女艳俗极了,哪里配得上太子您?!还不如念霜呢!”
裴既明唇一动,忽地道:
“不可。我不可连累两位,有违祖训。只是…可否请仙长再赐我一灵器?”
气愤填膺的奎木狼一顿,道:
“太子要什么尽管言说便是,先前那碧合珠您收起来了?”
他睫羽颤颤,不语了好几个瞬息,撒了谎:
“…是。我怕损伤,又恐行动不便,是以埋了起来。”
毕月乌抚抚心口,哎一声变出一方锦盒:“还好我早有准备。碧合珠确实不便利,我等太子传召时特领了七样绝品宝贝,都在这!”
乌云蔽月。皇宫好像未曾发什么过什么,依旧与从前一样静谧威严。
和清宫外的巷子里,念霜握紧了手中钗子,手心都捏出了汗。
不知陛下摄政王到底会如何处理此事…
她引二殿下来此处,已经胆战心惊。额头抵上钗头,念霜沉沉呼出一口气。
但愿事态如虚风所言发展。
“孤记得…孤早就睡了,怎么今日有些乏力。莫非近来练武练地太少,精气神不如以往。”
楚衔枝今日醒地比以往晚,头有些晕。
整理床榻的念霜手一顿,莫名心虚地颤了嗓:
“怕是夏夜闷热导致的。奴婢等会去擂一碗冰七宝茶来消消暑。”
她刚说完,又一愣,惊疑不定地看向支着头小憩的太女。
她昨夜来时太女已经入眠。超乎念霜所料。这样的事情太女肯定是要彻查的,今日不查,明日也要。是以胆战心惊了一夜,眼圈都发青。
可太女好像半点不生气,甚至忘了昨夜一般。
她咬咬唇,一个恐怖的猜想渐渐浮出。念霜睁大眼,试探道:
“又或许是太女昨夜在御池旁吹风赏月,冻着了?”
楚衔枝拧眉:“昨夜?昨晚孤分明不曾去御池,孤不是在东宫看书么?”
呲。念霜指甲一不小心划过缎面,勾起丝。她颤着手匆忙起身:
“是奴婢记错了,奴婢去取漱口水来。”
楚衔枝懒懒嗯了一声,忽地叫住要走的念霜。念霜肩一抖,瞪大眼,楚衔枝道:
“孤已经提前设立了女司。你忙完了去看看,过几日孤再招些身世凄苦的女子进司,由你教导。祁燮还顺你心么?孤瞧着你好似不大喜欢。”
念霜吞了吞唾沫,那害怕一下消失不见,换来鼻头突然发酸。怔道:
“多谢太女提拔。祁二公子与奴婢…并不算相熟的。奴婢其实,其实不想成婚。奴婢想再守着太女几年。到时太女轰奴婢出宫也好,一直留着奴婢也好。奴婢都是高兴的。”
“…唔,可惜了。”楚衔枝缓缓眨了眨眼,笑了笑:
“你父母忌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回太女,七日后。”念霜愣了下。
“那正好。出宫去拜一趟吧。孤差护卫送你。”
“太女?”
“你五岁就侍奉我,如今十二年了。也是元年。再霸着你不像话。说来,”楚衔枝懒洋洋地伸个腰继续:
“若不是孤这趟远征,还不懂民间原来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规矩。你是定州籍贯是不是?那地方每逢六月就发涝灾,疫病繁杂。多带些药,小心些。”
她又哼了哼:“唔,这哪里需要孤说呢。你自然是明了的。”
“好了,孤去忙晚宴了。今日使臣觐见,我晋朝天威更盛。”
念霜闷闷地嗯了下。凝着泪意小声笑起来:
“太女对念霜真好。”
只是这高兴太短暂。午时,蟠笕带了一道圣旨。
楚衔枝刚用好了饭,就听蟠笕诵了一大通,最后道:
“封我属国世子裴既明,为太女侧夫,待太女大婚完毕入东宫——!”
“太女,接旨吧?”
楚衔枝浑身僵直,一瞬微妙,随后莫名地抵触:“这是谁的意思?父君?孤何时要裴既明入宫了!”
“呀,太女。这不是昨夜就定好的么?”蟠笕咦一声。
楚衔枝扯过圣旨,刚拿过,背后一声脆响。
念霜胡乱地拾着碎瓷片,在蟠笕责怪的眼生中哑着嗓告罪:“奴婢失礼!”
蟠笕斜眼:“念霜,你惯来稳重,怎么这等碗都拿不住?咱家的事毕,太女且好生等着佳人。”
他捂着嘴笑了声,迈着碎步领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