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片也随之落在地上碎开,这动静立马引了人来。
趁这机会, 楚衔枝拉紧蒙面巾子灵巧避开三两步飞回院墙。
走前她冷冷盯一眼混乱的都督府,到底忍住没下去抓个活人带走拷问,绕路向城中去。
萧遣烽没多久就藏着身上血迹追上来,见太女如所料的那般毫发无伤便放下心,两人装回乞丐, 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歪地往与祁燮两个约定好的酒楼后巷走。
到了地,一身挑货郎打扮的祁家兄弟俩正放下货担, 坐到一旁舀水喝。
萧遣烽粗着嗓:“两位大郎, 赏些水喝喝成不成?”
祁燮真同老百姓一样大剌剌递两个瓢去, 四人开始闲聊。越坐越近, 最后一齐进了巷子没出来。
远处巡逻的本不是很在意, 走过一遍回来留眼一看,突觉不对,连忙进去一看——只见遍地杂乱, 哪里有人!
他忙带入折回去禀报都督的功夫, 楚衔枝已经换了一身短打戴着箬笠溜进运货队伍里出了城。
到了外头, 四人这才往身上抹了些雄黄粉。祁燮侧身向楚衔枝,盯着她眼光如簇:
“几日打探,这定州竟被那王都督全权握在手中。外头涝灾城中百姓居然都习以为常,实乃可恶。”
祁猷擦擦额上汗,也道:
“太女,定州的烂可谓从上到下。百姓也不把城外的当人看,我们当时入的村落是定州最出名的麻风村,传染极强。好在只是在村边逗留一会,也不曾饮用那里的水源。否则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无力回天。您当日命林将军等守在蕲州不动,算来过了有些时候。臣以为,这定州不派大军压平不得归正。”
一直不语的楚衔枝闻言看他眼。眼中有探究。
祁猷此人,愚忠,清廉。为名着想之信念新一代中无人能出其右。名声远扬。最是仁善。
然就是这样的人竟也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显然,定州已经烂入骨髓,无可救药。唯有推倒重造才是正途。
萧遣烽听得他们说的这些,联想到近日与太女看到的,沉着脸冷:
“小小一个偏远的定州,竟比出征还麻烦。”
他们纷纷投来目光。祁燮的尤其灼灼,率先张口:
“我等恭请太女定夺。”
楚衔枝右手摩挲下衣襟,忽地袖中掉出一截小小的络子。
她顿了下,垂眸瞥一眼。
是那串不知从何而来的珠子上的。右腕有些发紧,是换衣裳时扎狠了?瞧一瞧袖口却是松紧适度的。
楚衔枝暂且收回注意,丹凤眼遥遥眺看远处那座透着诡异的城。在他们沉寂的等候下忽地显出一抹厉色,直言:
“孤在那人府邸里瞧见了鬼力乱神。”
“什么?!”他们齐齐高声。
楚衔枝仔细回忆了一瞬,如实告知。尤其是没有找到的密室入口,和那倒悬在玄关的怪异,实乃叫众人都匪夷所思。
祁燮沉吟片刻,又问:
“那太女以为臣等现下该如何?”
“那都督甚是在意,不管真假定然有些东西。何况他背后确有高人指点。我等不可掉以轻心。即便有大军在后,非必要也不能出动。再者洪水泛滥,说不准哪日便来,平添伤亡。”
楚衔枝圈了圈右腕,下了令:
“调五十人来,我等五日后再潜都督府。势必要看看里头到底有什么东西。萧遣烽,你另调五十人,在这四周小心寻找念霜踪迹。”
“是!”他应声。
“祁猷,暂回蕲州待命。你武艺不精,易露破绽。”
祁猷脸色一讪,乖乖拱手。
到最后的祁燮,楚衔枝侧他一眼。他浅笑,上前一步:
“臣文武皆擅。”
她淡淡嗯一声,便都各自行动。
虚风站在树冠上悠然自得地听罢,笑一笑,捏着指尖那张只写了一句【太女安。】落款裴既明的千金纸看了两眼,一甩拂尘这才走人。
待到楚衔枝乔装打扮寻了处客栈,刚住三日,一醒便见桌上摆了一张纸。
她警惕地过去看一眼,却一顿。随机窗后响起一阵爪子敲木头的脆响。掀开木窗,赫然是多日未见的鹞子。
楚衔枝捏着这张信犹疑地审视它一眼,鹞子歪歪头,忽地用喙啄了下纸面飞跑了。留楚衔枝一人盯这好无厘头的问安信。
她来定州之事知晓的不超过十人,裴既明绝不可能有所了解。
那这张问安又是为何?误以为她在宫中,多日未见主动放下了身段?
不,裴既明那清高极了的不可能如此。
她千百个心眼琢磨的时候,远在皇宫的裴既明倒是与她颇心有灵犀。
他一字一字地仔细阅着送来的第三封信,枳迦要进来添水时被他赶走,只怕他瞧见自己浮红的脸。
裴既明心绪不宁。
因她说:【定州此行艰难,轻易不能言说。幸好念及你时心头终缓。部下粗鲁,真不若你养眼。此地亦无旁乐,唯有碧荷极妙。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
不过这定州姑娘倒不似诗中羞怯,反而大胆。遇见心爱的郎君便要扑上去,好不生龙活虎。
若你在,我又要折一枝芙蕖赠你。索性你不在,正好叫我懒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