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做错了很多事，但他一朝失忆，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于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他有一天又恢复了记忆，那这个人，是个之前那个坏人，还是目前这个好人呢?”
绿尧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尾，平心认真想了想，轻声问绿尧：“坏人是如何，好人又如何呢?一个做了好事的坏人还算坏人吗?一个做了坏事的好人还算好人吗?平心以为，好坏是最难界定的，此其一;其二，恢复了记忆又如何呢?一个人只能做好事或者坏事吗?这个人，做过坏事，做过好事，做坏事的也是他，做好事的也是他，坏人是他，好人也是他。”
平心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他看着绿尧，一字一句地说：“失去了记忆，又恢复，他就不是他了吗?”
“上仙，以己度人，若你失去了记忆，又再次恢复，你会说你不是你吗?”
恢复了记忆，你就不是你了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平心这句反问，如同当头一棒，绿尧心神巨震，脸一下刷白。
她也是丧失了穿越的记忆，也是重生而来的人，也是十七年前才恢复了全部记忆，那她就不是她了吗?
如果她还是她的话，封逐光就不是他自己了吗?她和封逐光又有什么不同?就是因为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便算不得封逐光了吗?
封逐光在中了血獠君血毒之后才恢复的记忆，但是他当时离暴露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在鬼市的是他，在镜宫的是他，在凤尾镇的时候还是他，如果魔尊封逐光一直在伪装成今生的封逐光，那么无论如何伪装，与今生封逐光情性迥异的魔尊封逐光，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她也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况且……如此漫长的时间内，他都有无数此机会能杀了她，她对他，向来都不设防，但他为什么没杀了她!
可最后，封逐光为什么要在忍冬峰上，亲口承认自己一体二魂，前世的他杀了今生的他?
但她自己都不存在一体二魂，封逐光哪来的一体二魂?!
在药茶里掺血想要抑制青龙麟寒性的是封逐光，在鬼市护她的是封逐光，送她走马灯的是封逐光，一路陪她查案的是封逐光，亲手给她煮灵米粥的还是封逐光!
从没有什么前世今生的封逐光。
封逐光，就是封逐光。
是她在刻意区分前世今生，是她无法面对前世的封逐光，是她入了迷障，着了心魔，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那个在风雪中伶仃独立的少年，曾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色囚衣，悲哀而绝望地望着她，一次又一次恳求她跟他走。
她没有答应。
如果有人杀了封逐光，那绝不是封逐光自己，而是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最受伤的那一个。
不是的。
是她太过愚蠢，辜负了封逐光。
是她错……是她错!
作者有话说：
520认错，521和好，虽然我还没想好怎么写(doge)
话说，在尧尧不知道的时候，平心已经被小封收买得十分彻底了
第119章 囚鸟(十五)
平心看见绿尧脸色突然煞白, 浑身颤抖，神识被绿尧强烈的情绪触动，那种有心底起的悲鸣冲撞得他神魂震荡, 正要强撑着施诀, 却看到浑身颤抖的绿尧突然停了动静。
他的神府和白虎眼陡然寂静下来, 像是死了一样，失了白虎眼的助力, 平心在布满结界的房间里举步维艰, 连眨眼都要耗尽全身的气力。
绿尧低着头轻轻拂了拂衣摆，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抬头朝平心盈盈一笑，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绿尧的笑容：“小朋友, 多谢你。”
那“绿尧”举起手, 迎着血色的月光照了照自己拇指上的扳指, 微笑道：“好东西，多少年不见了，他也真舍得给你。”
平心的心一沉, 有什么东西趁绿尧上仙神识动荡之际占了她的神府!是自己说这些话的时机不对!这间房子是师兄亲自设下的结界, 只要能拨动结界通知他……
平心身上一重, 像是有一座泰山压在他身上，额上青筋暴起，肺里的空气全部被挤了出去, 身体却被人定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哦呀, 不愧是小丫头的人, 胆子大得如出一辙。”“绿尧”的目光扫过来, 带着高不可攀的睥睨, 视平心为小小蝼蚁。
平心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寸寸断裂, 刚崩断了几根，这种趋势就缓住了。
“绿尧”皱起眉：“小丫头神识倒是蛮横护短，还敢与吾争，真不讨人喜欢。”
上当了!绿尧狠狠锤了一下眼前看不见的禁锢。
当时血滴子给自己的结界布防图卷轴果然有问题!
血誓不可能作假，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血滴子答应给玄清风办三件事，其中一件是安全放她出结界，给她布防图能顺利摸到封逐光那里，然而血滴子又没保证出了结界之后不对她做什么手脚!
果然，她展开卷轴的时候感觉指尖被刺不是幻觉。
此前她的神识强大，心魔奈何她不得，虽然偶有摇摆，但是神识神魂神府都是她的，无人可动。
血滴子不知道给她下的什么禁制，一旦动摇，就会被心魔迅速占据身体。
而且……绿尧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心魔，根本就不是她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