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里有许多人公开痛骂汪淼,说他伪造遗诏、挟持太后、加害大皇子…他是背主的逆贼!
汪淼的刀随之出鞘,所到之处,阴谋、残害、□□,无所不有,血流成河。
十月的京都,满城皆白,满城皆红。
能发声的人越来越少了,沉默与趋炎附势的人越来越多了,最终压过了那些反对的声音…
一口清酒入口,本是陈年酒酿,入口却辛辣无比,独孤侯的喉咙头一次如此火辣刺痛,五脏六腑都要被这烈酒搅碎呕吐出来。
“咣啷”
酒碗蓦地放下,太过用力竟让碗底开裂。
巴图见状都被吓了一跳,继而大笑,招呼手下再满一碗。
新碗盛满清酒,再次放到面前,独孤侯坐在凳子上垂目,看到水面倒影中自己愈发灰暗的面色。
做官数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秉持着家国天下的赤子之心,为此他曾在千百日夜辗转反侧,为着官场不得志而郁郁寡欢。
可如今…
他凝视倒影中那一对混浊的眼珠,在问自己: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曾想以死明志,也曾想顽抗到底,可他还有老母,还有妻儿,他死了,他们怎么办?
曾自诩赤子忠心鸿志人,其实不过左顾右瞻平常人。
像发泄一般,独孤侯没有犹豫,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啪嗒!”
酒碗落地尽碎。
“再来!”微醺之人伸出一根手指,冲巴图的手下嚷道。
巴图眼睛都亮了。这小老头,看起来半死不活郁郁沉沉的,现在是终于有了点豪迈放肆的气势!
“来,我陪你喝!”
于是在朔北人的房间里,独孤侯头一次感受到了这不羁的醉意,这个期间最不能行纵情之事,他却与人觥筹交错好不畅快。
酣畅之时,与巴图互相搂脖子,笑问巴图:“你们这帮人在这天天好酒好肉伺候着,真要混吃等死呆得不想走了?”
“呸!老子恨不得立马回家!这狗皇帝是见不到了,还呆个什么劲?喝完这趟,咱们就要回草原了!”
独孤侯眼睛一亮:“怎么?新帝还不见你们?”
“是老子不想见他!你看看你们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说不定那个小皇帝也做不了几天就被人踹了,还见什么见?”
独孤侯红扑扑的醉脸醒了半分,睁大眼睛问他:“真的不见了?”
“不见!”
“真的要走了?”
“回家!”
胡闹一场,独孤侯跌跌撞撞地走出驿站。酒意正浓,双眼模糊一切都看不清。
秋高气爽,风过凉寒,吹散了他的一点醉意,终于能看清那么一星半点景象。
街道满眼的白丧,空空荡荡极其萧瑟,除了朔北人,还没有人敢公然开张揽客。几阵风拂过,枯黄落叶落到独孤侯肩头。
就在这时,震动在脚下散开,街道那头,忽然传来阵阵马蹄飞奔的蹄声。
“让开!让开!”
马上的军官大声呵斥双眼迷离的独孤侯,转眼马蹄就要踩到他的头顶!
“让开!!”
刹时天旋地转,独孤侯躲过蹄子,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撞上身后的石狮子,整个人趴在狮身上大口呕吐起来。
连绵整条街道的马队没有一刻停留呼啸而去,谁也没有注意这里有个国丧期间饮酒的醉汉。
“让开!让开!”
军官叫喝声还在不断传来越来越远,回荡独孤侯耳边,他的脑袋突然就清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他抓住驿站的人问。
那人毕竟在衙门里任职,还能知道个一星半点,叹气:“听说是汝南王带兵要叛乱了,这不,定国公调兵呢!”
独孤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句话。
满城皆白,满城皆红。
……
朔北下了夏日以后的第一场雪,薄薄一层覆在草地上,雪白与枯黄交织,结成了冰,脚踩在冰渣上咯吱咯吱。直到太阳出来,冰才融化成小小的水珠。
“第一场雪出来,就要着手准备最后一次秋猎啦。要不等到寒冬,就再打不到猎物了。”
玉姿陪着沈鸢站在帐门口,帮她挑着厚厚的帐帘往外眺望,一面提醒着沈鸢。
沈鸢刚刚还沉浸在看雪天的新奇里,听到这里才终于想起,不久之后就要秋猎了!
届时重要的王族子弟都会参加,沿着河道一路骑马奔到草原深处,看谁打得猎物多,打得猎物大。
这样大的盛会,算是继屈古纳节之后最重要的节日。
她搓搓手,朝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不错呀你,居然对这些事情这么了解了。”沈鸢笑玉姿。
“奴婢可是跟着撒吉很久呢!撒吉前几日就在念叨了,让奴婢多上上心。这不,过冬的衣物都吩咐下去了!”
沈鸢捏捏她的脸:“有进步!”
回去坐着,拿起书来看,听到门外响起朔北语。
“王妃娘娘的裘衣都准备好了,这次是我和底下的嬷嬷们一起做的,更轻便些,就算骑马也不碍事。”
竟珠?沈鸢听出来了这细小的声音。
只听玉姿语气高傲:“行,送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