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如烟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听见温念的声音后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过了半晌,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你的伤好了吗?”
问出口后又觉得说了句废话,从温念在雾迪杯的表现就能看出她已经恢复。
但温念还是停下手里的事,坐到了池如烟的身边,点头回应。
气氛陷入安静,两人都清楚话还没说完。
还是温念深吸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之前辛苦你了。”
没有明说,但温念知道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池如烟顶着多大的压力。
突然就可能成为冬奥会的一号种子选手,又在刚过去不久的世锦赛发挥失常。
温念没有听见回答,隐约感觉到身边的小姑娘肩膀一颤一颤。
她伸手把池如烟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
“当我脑子里一出现这场比赛很重要,我担负着国家的荣誉,我就没有办法再专心滑冰。”
池如烟低着头,有些懊恼地说道。
在得知可能只有一张奥运门票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担心,担心温念如果伤势恢复,自己肯定比不过她。
然后是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再稳定一点。
可是独自在冰场上接受万众期待的那种压力却还历历在目。
池如烟曾经一度很羡慕温念,羡慕她能拥有那么多人喜欢,羡慕每次比赛她的欢呼声总是最高的。
但世锦赛当她站上冰场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那种关注更是一种压力。
而她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每个人都会经历这段过渡期的,你不用逼着自己在一瞬间成长。”
这是温念唯一能说的安慰。
一般理想项目的梯队建设都是老队员带新队员,这样前辈退役后,新人正好能够顶上来。
但这基本只发生在少数完备的项目中。
像花滑这样除了双人还能说一句祖上富过,其余项目能凑够人有资格参赛已经很不错了,又哪来的条件老带新。
比如温念从世青赛脱颖而出那会儿,根本没有前辈带她,几乎是从刚进队就被当成一姐在培养。
那时候温念不明白,只是每次面对冰迷们的欢呼与支持,都暗暗要求自己能够更努力一些,不能让喜欢她的人失望。
后来她才明白,这是支持,也是压力,要成为站在顶峰的运动员,除了要在实力上胜过其他人,更要在心理上胜过自己。
这是必经的一课。
她没有办法告诉池如烟一定会好,或者没有关系。
因为这个成长的过程必然会面对各种不同的声音。
但至少这一次池如烟前面还有她顶着。
温念训练完后去了时梦筱之前带她去的咖啡馆。
其实并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见时凌云的母亲林慧如,毕竟她经常来这,之前还从没遇到过。
所以和林慧如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其实温念非常尴尬。
作为在纽约亲眼见过他们母子二人因为滑雪分道扬镳的中间人,甚至作为半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温念在面对林慧如时总有种愧疚感。
好在林慧如的态度看起来早已忘记了在美国的事情,她朝温念笑了笑,端着果汁走到了她这边,开口关心道:
“听你妈妈说你之前受伤了,现在好些了吗?”
温念乖巧点头。
短暂客套过后,林慧如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温念看出她有话要跟自己说。
果然,林慧如欲言又止地看着温念:
“听说你们那天拍杂志见到时秦了。”
温念没有说话,但表情几乎就给出了回答。
她不清楚林慧如对那天的事了解多少,但对她而言,意外得知别人的家事并不是件值得张扬的事情。
然后她就听见林慧如无奈的声音:
“让你见笑了。”
看来她都知道了。
这倒让温念更加尴尬,她冷不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想到时凌云少见的情绪失控,默默回答:“凌云哥哥他也看见了。”
对她而言这件事不过是偶然撞见的家丑,可对于时凌云而言,却是亲眼看见父亲的不忠。
“他...早就对他父亲失望了吧。”
林慧如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所以不能再让他对自己母亲失望了呀。
这是温念的第一反应。
可她知道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但是想到时凌云在纪录片里独自出镜,比赛后也没有父母到现场加油,一股无法抑制的心疼涌起。
她还是没忍住开口:
“我想比起父亲,他其实更希望得到您的支持吧。”
温念几乎说完就有些后悔。
她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然而又有一种说出口的庆幸,似乎是抱着一种幻想,幻想林慧如听完她的话后,能够稍微改变对时凌云滑雪的态度。
没想到林慧如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在乎我们的支持。”
“他在乎的!”
又一次,温念几乎是脱口而出,理智出逃。
她说的时候忘记了上一秒还在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