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她颇欢喜, 进来亲密相唤, 小腹微微隆起,为今已有孕五月。
宋依依听得动静也露了笑, 放下怀中的小猫, 起身朝着董菀卿迎去,握住了她的手,引她到了榻上坐。
“卿卿, 来……”
俩人相差一岁,两年来关系密切, 彼此相惜, 已近无话不谈,私下里姐妹相称, 极为要好,常相约于此,一起念佛养性。
董菀卿道:“过了今日,可便就不能像这些日子一样,天天能与姐姐相见了。”
宋依依笑着回口,“我常去宫中便是。”
董菀卿欣然点头,“那姐姐要说话算话。”
宋依依轻轻摸摸她隆起的小腹,笑道:
“自然算话,不看你也得看我们的小皇子呀!”
董菀卿微红了脸,面上笑容更灿,一种难掩的为母爱意。
不时,那抹笑容又慢慢消失,她有些心忧,紧张地问道:“姐姐,生孩子很疼吧?”
宋依依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抚安慰,“是很疼,但等你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董菀卿慢慢舒展眉头,脸上再度见笑,轻轻点头。
午后阳光正浓,小厮提前来报。
“皇后娘娘,夫人,皇上与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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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乘非同一马车,皇车在前,然李祯下车后,第一目视所及便是身后。
他笑意盈盈,红光满面,年少的意气风发尽在脸上,待看到相车停靠,在侍卫前簇后拥之下下车而来的人后,情绪毫无隐藏,朝他高声喜唤,“舅舅!”
旋即,一抹更炫彩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人朝着傅湛而去。
这唤声与笑容曾无数次响起、浮现在同般相见的情景之下,然过去的喜与情几近全部为假,此时却真切的不能再真切。
那身后之人亦如往昔模样。
高大伟岸,一袭玄衣,面色肃然,冷沉难近,话不多。
曾几何时,李祯对他真心钦佩崇敬过;亦真心憎怨,恨之入骨过,直到真相被揭发,直到江山他触手可得,却未得的那天,李祯方才知道,舅舅其实从未变过……
他幼时便常与舅舅一起。
舅舅教过他读书写字,教过他骑马射箭,对他宠溺有加。
他小时每每耍赖,不爱行走,舅舅便单手抱他着,纵容他的任性与肆意,便是当他犯错,母后要打他时,往往都是舅舅不忍,将他护在身后,有时不惜挨骂,嬉笑着在母后面前给他求情,甚至偷偷地领他避罚。
所以,李祯方才不明白,这般宠爱他的舅舅,为什么后来就变了。
变得不仅不再爱他,也不再爱他的母后。
他虽小,却也清楚明白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独揽大权,一点点从他母后手中收了权,甚至收买暗害母后亲信,一步步逼得母后与他这个皇帝皆形同虚设。
挟天子令诸侯!
无数次,母后含泪哭泣,一遍遍与他诉说,“舅舅变了......权利真的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母后愈发地不认识他了……”
“他终究会杀了母后,杀了祯儿取而代之……”
“祯儿要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夺回属于祯儿的一切……”
那些亲眼所见,那些不愿相信的事实,那些无数次母后在他耳边的哭泣,让他不得不信,舅舅变了,舅舅真的要要他的江山,他的命!
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偷偷养了一批杀手。
他暗杀过他三次,跟踪过他无数次。
他好似有了察觉,但出乎李祯预料,他竟是没有一次与他对峙,和他摊牌翻脸。
久而久之,李祯也不再确定,他到底有无察觉,直到那天……
直到宋依依出事那天。
俩人面前的那层薄如蝉翼一般的窗纸彻底被他撕碎。
他开始等同于囚-禁了他。
让他这个天子和他的母后犹如身陷囹圄。
那日,他暗暗地发誓,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舅舅!!
但他没想到事情来的那么快。
舅舅终是带兵围了皇宫,软-禁了他的母后。
在几番打探什么也探之不出之下,他彻底绝望,也再无耐心。
是以他做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几次求见,舅舅皆相拒不来,自然也不许他出去。
直到五日后。
他盼来了他。
他一如既往,在舅舅面前卑微,强颜欢笑,悉心讨好小心说话,但暗地里,在他的茶杯上涂了毒。
男人如故冷颜,倚靠在座上,不论他如何热情,说什么,皆一言不发。
他的手下也如故,毫无避讳地在他面前银针试毒,而他,眸光晦暗,深不见底,无可揣测。
查验结果自然为无。
他小心奉上,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舅舅,到底,怎么了?”
他没答,也没接他敬上的茶,屋中死静。
李祯瑟瑟发抖,极力控制。
半晌,那男人终于动了。
他慢慢坐直身子,不紧不慢地动作,将那茶杯中的茶缓缓倒入了另一只杯子,而后把那杯子浸入了水中,冷声淡淡开了口。
“再验。”
他心口顿时一颤,再无法自制,知道事情已经败露,自己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