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
奇美拉并非是真正的长生种，但他们的每一次离去，都将以其他生物的形态再次归来。
以人的身份死去后，奇美拉拥有过很多其他的形象，陆觉凭借着他们之间唯一的特殊感应，在茫茫星海里找了她很久。
她比想象中的更贪玩，有时候变成一棵树，有时候变成一只鸟，偶尔又想当一条寿命很短的蜥蜴，兜兜转转几十年过去，陆觉发现自己拥有了和她更像的特质。
只要把力量分离出来，他甚至可以像在实验室一样，变小之后重新长大，但这段寿命或许有些太长。
这是他得到的第二份礼物，陆觉说不清那种感觉，或许一开始是想还那份蜕变的恩情，也是好奇所谓的神明种到底是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如果长时间凝视那个孤独的灵魂，看着她一点一点褪去神性，变得越来越像人，变得越来越容易被伤害。
陆觉发现，愤怒和恨意会首先淹没他这个旁观者。
“你没有恨过那些人吗?”恨白夜实验室里，最初一批获得奇美拉遗产的人。
哪怕逃脱实验室行动里，最大的功臣也是姜雪，但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反咬一口的也是她。
一个不谙世事的神明种，一个对死亡毫无畏惧的家伙，成为了最好用的垫脚石。
[反正她又不会真的死，把那些东西分给我们又会怎样?]
[小美姐姐那么强大，什么都不会怕，她不会怪我们的。]
弱者理所当然的剥削，残忍的让人心寒。
奇美拉因为强大，被钉在世界交界处，他选择放弃力量换取自由。
而白夜实验室出逃的实验品，却因为强大，成为了新的白夜继承人。
他们没有照亮任何亘古不变的黑暗宇宙，反而把自己变成了绕不过的恶意永昼。
把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的散发出去。
“你有恨过他们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只需要再在那个空间的牢笼里待几年，奇美拉的能量就能达到这个世界的最高饱和值，随时前往下一个世界。
一个没有维度裂缝，没有白夜实验室，没有帝国没有联邦，没有异种的世界。
她或许会成为高维世界的真正神明，成为不会受伤的主宰。
顶着陆觉的深切提问，姜雪终于明白了，小混蛋最近起伏的心情源于什么。
“不会哦。”她捧住陆觉的冷漠小脸，啵唧一口，唇齿相接又分离，认真强调。
“遇见你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后悔。”
她忘记了自己到底被这双手埋葬过多少次，也忘记了自己到底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兜转在无数个世界的夹缝里。
但她能想起来那部分都是关于实验室的，那是她第一次以人类的自由身份，投射到了这个世界里的时候。
她遇见了一个纯粹的灵魂，没有贪念，没有恶，也没有善意。
陆觉就像世界的镜子，第一次让奇美拉看见了自己的灵魂，明白了苦难和希望的意义。
实验室埋藏了很多不堪，而陆觉就是苦难的构成之一。
“可能我后来才发现，做人类最快乐。”似乎想到了什么，姜雪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穷也是真的穷，这辈子重新回到人类世界的时候，我几乎天天饿肚子。”
但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便宜爸爸，遇见了很好的老师同学，以及对门那个坏脾气有别扭的邻居。
“陆觉，你不欠我什么的。”
所以不要总是想着奉献自己，一边往前走一边回过头来，像是随时准备燃烧自己来成全她。
“或许我就是为了你，才想要变成人类。”
孱弱又倔强，残忍又慈悲。
人类虽然复杂，但却很美。
这种直接点破一切的交流，让某种隔阂悄然消散，陆觉像是松了一口气。
每一次离开，她都留下骨骸，陆觉把它埋在了每一个奇美拉去过的，爱上的地方。
直到等待与期盼，发酵成了爱意，埋藏在一段新的人生里。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相接的电流一旦鼻子连接就再也没办法分开，只能在呼吸的空隙，不断调整，不断适应。
湿润的水汽早就被挥发到空气里，但额头的汗却越来越多，等到吹头发的事宜大功告成的时候，头发也就白吹了。
“姜雪，你疼疼我，好不好。”
汗流得太多，头发也湿了。
“你变了很多样子，一直在。”
他随时能变成蜿蜒的河流，接纳姜雪的一切。
对于陆觉来说，死亡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他与那个熟悉的灵魂，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再度相遇，以自由的灵魂，以相同的姿态。
“标记我吧，让我永远成为你的。”
野兽睁开了猩红的眼。
这次姜雪没有再推脱犹豫，犬齿凶狠而温柔地刺穿了腺体。
流浪几百年的奇美拉，更换了无数次躯壳，终于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容器。
成结，交换彼此的痛苦，掩盖变调的尾音。
因为喜悦而战栗，在气息交织间，他们毫无保留的将自己展示给对方，在空间里打上一个又一个的锚点。
这是刻在灵魂里的标记，永不消散，直到死亡再次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