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再次暂停拍摄后饰演人质的演员鼓起勇气和张跃山搭话，“能不能换成人偶呢?”
张跃山面色不悦地看向她，对方急忙解释，“不是一直换掉，这场戏我全程趴在曲老师背上，脸大部分时间是挡上的，换成远景完全可以用人偶代替，近景的时候我本人再上场，这样也可以给曲老师减负。”
当然给曲静妍减负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换成人偶也能让她少受苦。
张跃山张口就想骂人，但转头看向曲静妍那有些青白的脸色又不太能说得出口，人非草木，就算是张跃山这种自我中心的混蛋也会心软，这场戏是张跃山执意要拍，曲静妍吃苦受累受伤是他亲眼所见，但曲静妍本人却没叫苦叫累，还和现场其他道歉表示因为自己耽误了进度。
张跃山犹豫着问曲静妍，“小曲，能坚持吗?”
没忍住又加了一句，“虽然用人偶替代也行，但重量减轻最终呈现出来效果就不是那么好。”
说完张跃山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
曲静妍没动过换人偶想想法，只是觉得她能坚持却不好让饰演人质的演员跟着受罪，所以就保持了沉默。
此时听见张跃山这么说，自然表示咬牙也要坚持。
张跃山见曲静妍这样心里突生愧疚，要求美术指导、武术指导等人必须想办法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在真人上阵的情况下，减少曲静妍的负担和痛苦。
“所以考虑给你在衣服里面加上护腰和肩垫。”美术指导和造型师合力给曲静妍的衣服缝制，很快就完成了。
曲静妍走到全身镜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用力按了按加了肩垫和护腰的部分。
同样站在曲静妍身后跟着她一起打量镜子的美术指导也跟着一起皱眉，“战术服有点太修身了。”
战术服的修身款比较轻薄透气，适合大幅度运动，不修身款式一个是口袋比较多，另一个也方便里面穿防弹衣等防护装备。
这场戏孙琦穿这两款都可以，不过美术指导从观赏性出发，武术指导考虑到曲静妍背上要背一个人整整一百斤负重，还是给选择了修身款。
护腰在战术腰带的掩护下还好，肩垫就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了。
“远景加上，特写就撤下来?”美术指导有些犹豫。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换成不修身款的战术服，可之前已经拍了一些素材，现在换衣服就代表之前所有人的工作全部白费，在《天网》剧组敢这么任性的只有张跃山一个，美术指导可不敢负这个责任。
曲静妍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只有这个办法了。”
。
曲静妍杀青那天张跃山亲手为她送上花束，并轻拍了她的肩膀，“好孩子，这些天辛苦你了。”
张跃山虽然性格自我又霸道，认为在剧组他就是老大所有人必须无条件的听他调配，但他对自己认可的人向来是另外一套标准，比如无论剧组需不需要都带在身边的武术指导，又比如像高树和这样他年轻时就认可的成为他黄金班底之一的演员。
张跃山十分认可曲静妍，在额外多争来的这些天里，他教了她许多表演技巧，其中的大部分与如何塑造孙琦这个角色、与这部戏无关，单纯是张跃山想要教给她而已。
包括但不限于告诉曲静妍如何做分镜，如何处理角色在镜头中的构图，如何使用镜头语言。
这些课程曲静妍在大学里学过，她从事演员这份职业这些年也实践过其中不少，但被张跃山这样的名导演教导后，有了更多的理解。
她觉得自己现在去拍一部短片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目送曲静妍乘车离开后张跃山轻轻叹气，他不是一个很爱感叹和惋惜时间流逝的人，他年轻时早早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也拍出了自己想要的作品，未曾虚度年华自然没有什么大的遗憾，如今老去，把时间花在家人身上也没什么不好。
但最近张跃山却时常感叹时间的残忍，所谓时不我待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东西。
最初让他起了这个年头的是方子语。
方子语应该算是所有导演和编剧最喜欢也最想要的演员，他能把创作者想象中的角色完美的展现出来，在镜头前或者说在剧组里的方子语不是方子语本人，他就是角色本身，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宛如角色附身一般，饶是张跃山这样的‘挑剔家’，也对方子语的演技挑不出大毛病。
更重要的是方子语还年轻，他同张跃山合作的时候只有二十九岁还不到三十岁。
对于演员来说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才是质变的阶段，对人生对自己都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年轻时的浮躁和迷茫随着时间变为成熟和坚定，整个人焕发出全新的光彩。
方子语有这样的潜质，只要他能不被角色压倒自我，作为演员思考而非单单作为角色凭着本能表演，就能蜕变成一名极优秀的演员。
张跃山想自己至少要再健康十年，期间准备一个好本子和蜕变后的方子语再合作一次。
然后张跃山就遇见了曲静妍。
如果说方子语在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不知何时会来的蜕变，那曲静妍就是已经在蜕变中，她远比方子语更坚定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在剧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学习，她渴望学会一切她尚未掌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