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吟吟一拜。“在此地见到殿下,老臣也颇为诧异啊。”
“有灵!你快来,”云卿招呼我,“这是我从前的老师,大嬴两朝老臣,也曾是我爹爹的老师,爹爹说老师有治国拜相之才,世人都尊称他楼相。”
“殿下这可折煞老臣了,”男子连连摆手,“老臣不过粗通些方略,哪有做宰相的资格,如今也早不做官了,莫提这些,莫提这些。”
他看看我。“在下楼墨心,这位姑娘是?”
“哦我叫有灵。”我说。
“有灵是小女旧友,”云卿拉着我说,“此番特地陪护我回京的。”
“是吗?甚好,甚好。”楼相又看了我一眼。他看上去已过了知命之年,但虎眉剑目,人倒是很精神的样子。
说话间,玄衣军也全数下马,谢将军、有疾和衔玉一齐走过来。
“楼大人。”谢将军欠身道。
“守愚啊,”楼相说,“京城一别,该有十年未见了。”
“楼大人身体康健,守愚便放心了。”看来这老头确实有来头,谢将军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
“还什么大人,”楼相呵呵一笑,“老朽久不在朝中,你就不必如此称呼我了。”
他看众人都站着,赶紧让大家往前走。“只顾着叙旧,忘了正事,”他说,“入关再说,入关再说。”
我回头找九枝,发现他居然还坐在马上,东看看西看看。
……大哥,你想啥呢?
我过去把他拽下来,跟着军马入关。这关的守将和云卿还有谢将军说了几句话,好像是为自己手下的怠慢致歉,然后就先入关准备了,就留那个楼相在这里。
“老师知道我要来?”云卿边走边问楼相。两人渐渐走在了队伍最后,刚好在我前方。
“那老臣可不知道,”楼相说,“只是看关外有骚动,就上楼去瞧了瞧,发现是公主殿下,这才急忙叫他们开门。”
“可是,老师为何会在近乡关?”云卿不解,“当年爹爹说老师要辞官回乡,我还以为你回去云州老家了。”
“老臣在这里,是圣上的旨意。”楼相说。
“我爹爹?”云卿睁大眼。
楼相颔首。“圣上的意思,这近乡关地处要道,虽有精兵强将把守,但他并不放心,便叫老臣以布衣之身,为守将指点一二,也算是看着往京城的南大门。”
“所以老师当年辞官,只是做个样子?”云卿猜。
“是,”楼相说,“十年前,江南方安定不久,朝中动荡,圣上有心大举提拔新人,我这老臣,自有不少人看不顺眼,为了圣上的大计,老臣便退了一步。”
“辛苦老师了。”云卿说。
“都是应该的,”楼相笑笑,“不过,殿下方才说,你要回京城去?谢将军也随行,可是朝中有何变故?”
我天,皇帝叫他干这干那的,死了都不通知他一声吗?
云卿面色一滞。
“老师,我爹爹……已经驾崩了。”她沉声说。
接着就是一通手忙脚乱。楼相跪地大哭,嘴里含含混混喊着什么,云卿和谢将军两个人扶他,都扶不起来。我和九枝都看傻了,也不知道我二人该做什么。
还是谢将军提醒此事为机要,切莫不能让关上守军知道,楼相才强忍下悲恸,面北三大拜,哆哆嗦嗦站起了身。
他脸上全是泪,看着确是情真意切,嘴颤抖着说不出话。
原来皇帝死了,大臣这么悲伤的吗?我有些不懂,云卿这做女儿的,死的是她亲爹爹,她都没当众哭成这样。
楼相缓了好一阵,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想不到啊……”他说,“我知道你离京多年,如今终于要回去,却是如此情形……”
云卿被他哭得也有些难过,眼眶发红。
“殿下若不嫌弃,可否带老臣同往吊唁?”楼相想了想,问。
“老师若是愿意,那当然最好了,”云卿说,“老师回了京城,也便不用再回来了,留在朝中与学生为伴,这样一来,老师便是我大嬴头一位三朝元老了。”
楼相愣了一下。“殿下此意是?”
云卿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真正用意。
“老师,等我回去京城,我可能就要做女皇帝啦。”她说。
这话一出,楼相怔了好一会儿。
他看看谢将军,忽然明白了个中原委。“竟是如此……”他说,“那先帝的其他子嗣……”
“如果我没有错会我爹爹的深意,”云卿说,“只要我能在哥哥们之前回到京城,那皇位便是我的。”
她大致说了一下,我和谢将军之前的推测。听完,楼相缓缓点点头。
“老臣总算明白,先帝为何在殿下身上花费了颇多精力,”他说,“先帝自小教你识文断字,遍阅书籍,又学骑射、通星象,历法、筹算、绘画、医理无有不涉猎,老臣还以为只是出于疼惜,如今看来,是我眼光粗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