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是被困住了,而是必须在阵里呢?”我问。
云卿怔住。
“我一直在想,那个阵法会随着我们的反应而生出变化,本就不太寻常,”我说,“我原本以为,布阵之人是在阵法外监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后来想想不对,若他在阵法外,阵一破,他的行踪很容易被我发现,但若在阵法之内,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等云卿说话,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在嘉佑城郊,梅里仙君现身,我与九枝同她交谈时,军中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便是为什么,我不怀疑谢将军他们,因为他们都知道九枝的身份,可布阵之人却漏算了这一处,知道我的能耐,又不知道九枝本事的,就只剩下楼墨心一人。”
“嘉佑城的事发生时,他还不在。”我说。
云卿无言以对。
“他有这么大能力,暗中给同党传递消息,应该不难,”我又说,“是以我们过了近乡关后,屡屡被人先行一步,荷城布阵、蒹葭河畔撤浮桥,必定都因于此。”
“但他运用法术,你会察觉不到吗?”衔玉忍不住问。
“他和我并非一枝,”我说,“奇门遁甲也好,在我脚心上施的封印咒法也好,都是我,还有云卿,不会习得的术法,既不同源,那他做这些事,我也很难发觉。”
我看着云卿,接着说:“还有,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楼墨心的过去一直不为人知,他说他做过山贼,想必也是托词,我想,那段时间里,他应该是个方士。”
衔玉眼睛一亮。
“我说他若真做过山贼,还怎么入朝为官,”她说,“考学是要严查籍贯和出身的,做了山贼,一查就能知道,但如果是方士,就说得通了。”
云卿还是不肯相信。
“有灵,你说的这些,还有个遗漏,”她说,“你自己也说,你和九枝平日里形影不离,楼相真要在你脚心画下封印,他又怎么做到呢?”
其实这点我也没想通,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答案立刻来了。
“楼墨心……进来过……”一个微弱的声音说。
九枝。
“九枝你醒啦?!”我不顾腹中疼痛,离了床铺,两步冲过去。
九枝半睁着眼,还很虚弱,但确实是醒了。
我抓起他的手。九枝微微笑着看我。“娘子,辛苦。”他说。
“我有什么辛苦的……”我说着,想起林中发生的一切,一时火起,拍了一下他的头,“你还好意思说!你有没有点儿自制力啊?我又没死,你搞那么大阵仗干什么?”
九枝嘿嘿直笑,不说话。他面色还是很憔悴,我眼里一热,赶紧把头扭开。
“九枝,你方才说什么?”云卿问他,“楼相进过哪里?”
“船上,”九枝说,“我和娘子住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
我因为晕船,在船舱昏睡的时候,楼墨心去过。
“他去做什么?”云卿又问。
“他说……”九枝努力回想一下,“说要给娘子把脉。”
“你呢?”我问。
“我……没事做,就去外面走了走……”
你……
我恨不能再给他头一下。外人进我屋,我也不清醒,你都不看着的?
不过再想想,九枝毕竟心性单纯,哪想得到那么多,也不能怪他。
“所以,楼相是趁有灵昏睡,又无人看顾,于是给有灵下了封印?”衔玉睁大眼。
我没回答,我想听云卿自己说。
可云卿还是一脸迟疑。
“确有这个可能……”她喃喃道,“只是……老师为何要做这些事?”
“还不明白吗?”我说,“他是要阻拦你回京城继位。”
云卿晃了晃,好不容易站住身子。“可他……他明明说过,要匡扶我登上皇位……”
“他怎么说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他怎么做。他不可能直接对你下手,想来也并不打算取你性命,这才多方横阻,拖延你回京的行程,但发现我每每逢凶化吉,便又对我出手,若我那日死在了山林里,更遂了他的意,日后他再要做些手段,就没人可以应付了。”
云卿说不出话,直愣愣地盯着营帐一角。
“若你还有疑虑,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他一试。”我说。
云卿回过神,看向我。
“他现在一定急于除掉我,扫除阻碍,”我说,“但经历了这些,我不可能不做防备,眼下除了你和衔玉,其余人都以为我还在昏迷中,对他而言,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
我叹口气。“其实前两日机会更好,幸而你有所警惕,没叫任何人进来,既是如此,我就再给他个空子。如果他过了这一关,我保证不再疑心他。”
云卿略一思索,明白了我的意图。“你是说——”
我笑笑,没说话。
入夜。
营帐内外一片昏暗。大军驻扎在此地已有三日,夜间不掌灯,只有值夜的军士往来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