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是何人,我迅速捏了符在手上,等这群人绕过城墙,露了面,我一下又愣了。
“元卿上人?”我喊出了声。
错不了,这个走在最前头的,一身道袍,眉目清秀,不是他又是谁。
山上一别不过大半月,我真想不到这么快便再碰见他。
“有灵?”他也认出我来,讶异不弱于我,“你如何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呃,我们原本是从思南要到瑞临去的,”我说,“不小心绕了个远路,今日刚到宁安。”
元卿上人点点头。“这位是?”他注意到了我身后的如慧。
“这是东海玉门宗的和尚,”我说,“叫如慧。”
如慧双手合十,施了个礼。元卿上人答礼。“东海……师父这一路辛苦了。”
他又看向我。“看来分别的这阵子,你也有不少奇遇。”
呵,是谁说我不适合做玄师的?
“先不说这个,”我指指宁安城南大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城门关了?”
元卿神色严峻起来。
“城内……起了疫病。”他沉声道,“大半守军和民众皆已病倒,为防疫病外播,便先将四面城门封闭了,州府正派兵过来,我上清观离得近,昨日刚到。”
“疫病?”我皱起眉头,“什么疫病这么厉害?”
不对啊,有疫病,该是医生郎中的活儿,喊道士过来做什么?
“还未查明,”元卿说,“但并非寻常瘟疫,似是和妖物有关。”
“城里进了妖?”
“若只是进了妖,倒好说了,”元卿摇头,“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那疫病是何种症状?”我心想我娘亲给九枝那本书里,记载甚多,她见识广,也许会有提及。
元卿想了想。“你随我来吧,既然你已到了宁安,不妨亲眼见一见。”
他带了几个道人和几个骑军,十余人都面有倦色,仿佛有日子没好好歇息。看来他是不知道疫病因何而起,便绕城巡查,才巧遇上我三人。
如此一想,如慧这番迷路,我们倒因祸得福,不然疫病起的时日,我们可能正在城里。
又走过两段城墙,到了城北门,只有这里的门还开着,城门口,城里仅剩无恙的守军正牢牢把守。
“有灵,你给你和如慧师父,各施一道阻绝妖气的咒。”进了门,元卿先对我说。
他知道九枝是妖,用不着这个。
不过……“阻绝妖气?不是驱疫的咒?”我问。
“那不是寻常疫病。”元卿道,“一会儿你便懂了。”
我照他所说,先后施了咒在我和如慧身上。元卿带我们走到城门附近的一处行营,教其余人在外候着,掀开帘门进去。
透过飞扬的细尘,我看见营内躺满了人,一多半都是军士,有人在嘶声呻吟,也有的,已经只剩出入的气了。
若是翠玉在,估计又要喊老天爷爷。
“有灵你来。”元卿走近一名躺着的人。这竟是个道爷,已有些神智不清,元卿卷起这人道袍的袖子,给我看他胳膊。
这人小臂上,生满大大小小的黑斑,隐隐有溃烂之势。
“这是……”我哪见过这个,有些吓住了。
“像是瘟病,”元卿说,“我年幼时在……在别处见过,但又不一样,你伸手摸一下。”
我大着胆子上前,蹲下去触了触一块黑斑。
俄而张大了眼。“是妖气。”
元卿颔首。“这便是为何,我要你施方才的咒。这病看似瘟疫,实则是妖气作祟,经人传染,刚入城时,我等没防备,有两位道兄便染上了,所幸及时察觉,方未酿成大祸。”
“不能将妖气清除吗?”我问。
“还不能,”元卿说,“这妖气来得诡谲,我试过了能想的所有法子,都难以彻除,眼下只能暂缓妖气入体,保住各人性命。”
“死人了吗?”我问出了我最不想问的话。
“城内民众,已去了十之三四,”元卿面色沉痛,“疫病传得极快,只一两日便染了全城,只有一支守军当时在城郊演兵,还有些农户城外劳作,逃过一劫。城里郎中无法,托城守快马传书,我和道长们得知消息,星夜兼程,还是晚了一步。”
“死状如何?”
元卿略一迟疑。“吐血数升,全身溃烂而亡。”
我努力不去想这是何等情形。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问这些有什么用,毕竟我对疫病并无所知,但我总觉得这其中一定能找到端倪。
“九枝,你看呢?”我问九枝,“娘亲书里有记述么?”
九枝摇头。
“如慧,你去过的地方多,也没见过?”我又问如慧。
如慧也摇头。
谁都没见过,那就是如今才有的?可又是因何而生?寻常妖鬼自做不到这些,也没这个必要,难道是人?
“元卿,你知道最早得这疫病的是谁吗?”出了营帐,我问元卿。
“是城东一家猎户,”元卿说,“但阖家已死,四邻也不知他都去过什么地方,只道他四日前傍晚归家,面色惊惶,当夜就一病不起,到第二日,疫病便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