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暖炉顺势交到一旁婢女手中,邵元和当先,缓步离开了房间,他才刚走,便有人把饭菜并汤药端了上来。
憋了一肚子气的庄主接过汤药就要一饮而尽,被烫了一下嘴方才缓下动作来,中间几次想要砸碗,又忍住了。
已经走在廊下的邵元和轻声吩咐:“等他用完饭后,就把孔笙来访的消息告诉他,既然山叟与他有旧,能够听到故人消息,多半会舒心一些。”
“是。”婢女应下,轻声道,“主子费心了。”
又是激将,又是想法子给人顺气,这一番心思,偏不能够好好的,父子两个,每次见面,都要一顿生气,不是这个生气,就是那个生气,不然便是两个都生气,久而久之,这种不合简直是明面上的事实。
但多了这句话,却又似多了两分不为人知的温情脉脉。
若真的不合,怕不是气死对方才好,哪里管他舒心不舒心,又哪里管他死活。
“有什么办法,我也就这么一个亲人而已了。”
轻声一叹,目光瞥见一道阴影,天光已经晦暗,又有雨丝绵绵,这一道影子比邻廊柱,若是不留意也就错过了。
“该点灯了。”
这般说着,看向远处回廊,已经有人挑杆点灯,红色的灯笼投射出朦胧的光影,在雨雾之中,如荧荧烛火,飘忽不定。
脚步声渐渐远去,廊柱旁,孔笙闪身出来,靠着廊柱摸着下巴寻思,这父子之间的关系还真是… …他自幼无父无母,被山叟看中收为弟子,深知这恩情之重,彼此之间的关系自来融洽,还从未见别人父子之间竟是这般,也是有趣了。
如此看来,大约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吧。
孔笙心中对人总有深深戒备,无论是见到谁,见到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怀疑,第一个念头就是以为对方心有恶意,早早就做出了探究的准备,非要眼见为实才可安心。
脚步一转,孔笙身影一晃,动作灵巧地飞檐走壁,快速回了所在的小院,才落地不久,就听到有人来问,正是寻他去见庄主的,时间刚刚好。
巨剑山庄已经是江湖势力的边缘了,但是比起獒龙那等人还是要好上一些,如今消息只在附近传递,再等几天,便会有更多的人过来,无论是有意打探,还是借机图谋什么,如今都还太早。
“今日可还要出去?”
婢女拿出一套翠黄裙裳来,这日雨后初晴,正是个外出的好天气。
邵元和正在喝茶,看到婢女熟练地取出女装,只觉得额上神经都跳动了一下,原主这毛病可真是… …周围的婢女没说什么,眼神儿之中都透着些跃然,还有的已经打开梳妆盒挑选合适的钗环。
“嗯。”面不改色地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便有婢女过来帮他换衣,一层层换上裙裳之后,长发披散,俨然是个正待梳妆的小娘子了。
邵元和并没有耳洞,但巧手的侍女弄出耳夹来,轻轻扣上,不仔细看绝对无法分辨到底是不是钻孔而过。
喉结部位倒是不用特别关注,邵元和自来体弱,连带着喉结也并非十分凸显,交领微立,便完美遮挡了那不明显的凸起。
换好衣裳坐在镜前,看着镜中少女渐渐显露出娇妍之色来,邵元和的心中格外复杂,女装大佬这种梗他还真的没玩儿过,没必要没特殊情况的时候,故意装扮成女装,在他看来很有些没事儿找事儿的意思。
男男女女什么的,变与不变都不影响正常的生活,非要在这上面找换装的乐趣,这种玩儿法,果然还是他无法理解的。
不过,原主的习惯已然如此,只要是出去就会假装成莫须有的双胞胎妹妹,因是女子的关系,会在外面惹上一些没必要的麻烦磨炼自身的武力值,又会因是女子的关系获得一些理所当然的弱者优待,想象一下原主总是背负的压力,想象一下总是被父亲嘲笑不如女子的心理,似乎也能理解对方这种减压方式。
“带上一些吃食,中饭便在外面用了。”
抿上口脂,再细细修饰,邵元和轻声说话,浸染了嫣红的唇多了一层水润之色,显出几分勃勃生气来。
女装跟男装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轻盈的裙裳,叮咚的环佩,连颜色都明快而轻松,好像心情也随之飞扬起来一般,暂时忘却了属于男装该背负的重任。
“踏青啊,太好了!”
婢女欢呼起来,雨色虽美,却也难免填上一分阴霾,这样的晴空万里,反而让人心旷神怡,想要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带一半的人好了,剩下一半留在院中,到底还有外人。”年龄最大的涟穗说着便安排下来,自奶嬷嬷走了之后,这院中她就是个女主管,与一般的婢女又有不同,说话十分管用。
这老成持重的意见也颇得邵元和赞许,哪怕看到一些婢女脸上略有失落,却也没有冒冒失失就说都出去之类的话,这院中秘密不少,仅仅男女装一项,就不是能够随便暴露出来的。
实在是古代的衣裳也是能够分辨等级的,如他身上所穿的裙裳,看着轻薄无暇,普普通通的颜色,却是婢女根本无法接触到的,更不要说上身。
如此一来,外人一看便会觉得古怪,如何一个院中竟有两样衣裳,若有个妾侍在侧或也可遮掩,但又没有,多少便会让人生疑。